林宇的手机突然在实木办公桌上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郭达”两个字。
“喂？”林宇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街机厅特有的电子音效背景声，混杂着《拳皇》的格斗音效。
郭达的声音有些沙哑：“老林，有空吗？”
林宇敏锐地察觉到郭达今天的状态有点不对：“怎么了？”
“下班后来我们以前大学的后门街机厅，我在这等你。”郭达的话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
“怎么突然跑回大学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林宇故意让语气显得随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背景音里传来Ko!的游戏提示音。
郭达清了清嗓子说道：“没什么大事，突然有点怀念大学生活。无忧无虑的，像个傻子一样天天傻乐。”
林宇太了解这个认识了七八年的老友了。
成年男人只有在碰壁时，才会突然怀念起学生时代。
“我半小时到。”林宇没有多问，老同学之间的默契还是在的。
“嗯，我开好机子等你。”郭达似乎松了口气。
挂断电话后，林宇站在落地窗前发了会儿呆。
二十六层的视野很好，能看到远处江州大学的钟楼尖顶。
他想起大三那年，郭达失恋后也是这么突然打电话叫他去街机厅，结果玩老虎机输光了所有钱，最后蹭他的饭卡吃了半个月食堂。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林宇莫名想起毕业前夕郭达在宿舍楼顶的醉话。
郭达说，等他混出头了，就投资开个街机厅，天天打游戏不要钱。
那时候也天真，不知道现在街机厅最赚钱的其实是老虎机，根本没什么年轻人会玩老街机游戏了。
天色渐暗，林宇的奥迪A6缓缓停在江州大学后门的梧桐树下。
他摇下车窗，潮湿的晚风裹挟着油炸食品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唤醒了他沉睡的记忆。
这条不足两百米的老街，曾经是他们大学生活的“第三食堂”。林宇的目光扫过斑驳的墙面，那些褪色的招牌大多换了新颜，只有转角处那家“老张饭店”还倔强地坚守着。
星际电玩城的霓虹招牌比记忆中更加炫目。
推开门，震耳欲聋的电子音效袭来。
如今的厅堂宽敞了许多，中央区域摆满闪着诱人光芒的老虎机，几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正疯狂拍打着按钮。
角落里，几台老式街机像被遗弃的老兵，沉默地排成一列。
郭达的背影在《三国战纪》的屏幕前显得格外孤独。
他操纵的赵云正在第二关奋战，动作却不如学生时代那般行云流水。
“技术退步了。”林宇在他身边坐下，将十几枚游戏币放在游戏机面板上。
郭达头也不抬：“老规矩，我赵云你张辽。”
林宇投下游戏币，选了张辽。
林宇的手指自动找到那个刻进肌肉记忆的按键组合。
连招用得还算顺滑。
“第三关boss的大招很猛，中一下就要去半管血。”林宇提醒道。
郭达的赵云一个不注意，还是被夏侯渊的大招打中了。
“操！”他狠狠拍了下按键，“现在连游戏都玩不好了。”
屏幕的蓝光映在郭达憔悴的脸上，林宇这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和冒出的胡茬。
“说吧，出什么事了？”林宇操纵张辽格挡住射来的箭矢。
郭达叹了口气说道：“我辞职了。”
他的赵云突然停下动作，被小兵连砍三刀。
“那个王八蛋老板，扣了我两千块提成。”
林宇想起上个月胡涛被阿财骗钱的经历，不禁苦笑。
成年人的世界，怎么尽是这些破事。
“我找他理论，他说爱干干不干滚。”郭达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当着所有同事的面，把工牌摔在他脸上。”
屏幕上的赵云突然爆发大招“哪吒滚轮”，终于将第三关的boss夏侯渊干死了。
郭达的手指在按键上砸得通红。
林宇淡定说道：“玩游戏就好好玩，不要带太多情绪。”
玩到晚上八点钟了，林宇问道：“晚饭吃了没？”
“还没呢。”郭达说道。
“走，去老张饭店搓一顿，好久没吃他们家的烤鱼和粉蒸肉了，不知道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味道。”林宇拽起郭达说道。
老张饭店就在街机厅隔壁，两人出门转身就进了饭店。
饭店的装修还跟几年前一样，甚至更加破旧了。
但越是老馆子，饭菜的味道就越正宗。
“小郭！小林！”饭店老板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多久没来了？有好几年了吧。”
“张叔记性真好。”林宇笑着接过菜单。
郭达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你这饭店也不翻新一下，隔壁街机厅都翻新过了。”
“翻新了老客户不就认不出来了。”张叔豪迈地大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
林宇对郭达说：“咱们还是点老张店里的招牌菜，烤鱼和粉蒸肉。”
郭达笑道：“当然，来这里吃饭，一定要吃这两样招牌菜。”
老张问道：“还是老样子？烤鱼多放豆芽，粉蒸肉不要香菜？”
“对！”林宇将菜单还给老张。
热腾腾的烤鱼上桌时，蒸汽模糊了两个人的眼睛。
郭达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鱼腹肉，烫得直哈气也不舍得吐出来。
“慢点，没人跟你抢。”林宇给他倒了杯冰镇啤酒。
郭达突然指着墙上的一道划痕，说道：“你记得吗？大三那年，老四喝多了在这耍酒疯，撞翻了三个菜架。”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林宇想起毕业散伙饭那晚，他抱着马桶哭得像个孩子，说以后要买辆奥迪载大伙去兜风。
如今他确实开上了奥迪，但当年的朋友们都散落各处。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林宇夹了块粉蒸肉放在郭达碗里。
郭达盯着肉块上颤动的米粒：“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呗，活人还能给尿憋死？”
他猛灌了口啤酒。
玻璃窗外，几个大学生勾肩搭背地走过，书包上挂着的钥匙串叮当作响。
离店时已近午夜。
张叔执意送了他们一碟花生米，说是给“未来的林总”讨个好彩头。
微醺的郭达站在街机厅门口不肯走：“再来一局？我教你当年没学会的赵云无限连。”
林宇看了看表，说道：“差不多了，很晚了。”
郭达笑道：“你怎么还跟读大学时一样，难道你现在还害怕宿管把门锁了吗？”
这时，林宇的手机响了，是胡涛打来的电话。
“林宇，来皇朝KtV玩，我点了两个漂亮妹妹。”胡涛的声音里带着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