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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破云层,洒在金国皇城的琉璃瓦上,泛出一片金红交错的光晕,宛如熔金流淌于殿脊之间。太和殿巍峨矗立,飞檐翘角如凤展翅,晨风拂过,檐下铜铃轻响,声如碎玉,回荡在寂静未散的朝堂之上。殿内香炉袅袅,一缕沉水香氤氲升腾,缠绕着梁柱间雕琢的蟠龙纹路,仿佛将整座大殿浸入一场半梦半醒的幻境。百官列班而立,朝服鲜明,玉带铿锵,然而人人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热切——那是一种被宏大愿景点燃的炽烈情绪。

自那日观罢“神城”纪录片后,朝堂便如被天火点燃,沉寂多年的改革之火终于燎原。屏幕中那高耸入云的楼宇、纵横交错的坦途、车流如织的奇景,深深烙印在每一位大臣的心中。如今,他们不再是只为赋税与边防争执的旧臣,而是怀揣着建造“人间神都”的新梦者。

此刻,户部尚书出列,步履沉重,声音微颤:“启奏陛下,国库已近枯竭,修路、铺水泥、迁坊巷、建排水……工程浩大,民夫日费甚巨,如今已难以为继。恳请陛下暂缓城建,以保国本。”他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寂静,唯有香炉中余烬轻爆的噼啪声,仿佛预示着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裂痕正在扩大。

就在此时,一道红白衣袍身影轻盈飘入殿心,如一片雪落于金砖之上——是小林。她发髻轻挽,缀以银丝流苏,步履无声,仿佛不沾尘世。她手中托着一叠薄纸,纸面光滑细腻,泛着淡淡的竹浆光泽,在晨光下微微反光,竟似有灵性般流转着一层温润的玉色。

“这个问题很简单。”她的声音清越如泉,却字字如钟,敲在众人耳膜之上。她轻轻将那叠纸展开,露出数张印制精美的纸币——正面是巍峨的皇宫全景,飞檐斗拱,金瓦耀日;背面则是女帝御驾亲临民间的图景,眉目庄严,目光如炬。中央赫然印着两个篆体大字:金元。面值分作一元、二元、五元、十元,边框饰以缠枝莲纹,防伪暗记隐于花纹之间,精巧得令人惊叹。

“请户部在皇宫正门旁设一商铺,名为‘钱行’。”小林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凡欲购皇室商铺之物,必先以金银铜钱兑换此‘金元币’。同理,凡入皇家学院、太医院、工坊学堂者,皆须以此币支付束修、药资、工钱。”她指尖轻点纸币,光影流转间,女帝的肖像仿佛在微微眨眼,似有神明注视人间。

众臣屏息凝神,纷纷上前细观。户部尚书接过一张十元币,指尖轻抚其上,触感微糙而坚韧,墨香与纸香混合,竟带着一股新制文书才有的清冽气息。他瞳孔一缩,脑中电光石火——这不只是纸,这是信用的具象,是国家之力凝成的货币之魂。只要皇室掌控商品与服务,金元币便永不贬值;只要百姓需要教育、医疗、精盐、香皂,这纸币便如活水般流转不息。

“妙啊!”他猛然抬头,眼中精光迸射,“此币一出,国库不必再倚重苛税,只需掌控关键产业,便能源源生财!百姓得便利,国家得财源,何乐不为?”

工部尚书亦抚须颔首,目光灼灼:“我部正愁精盐积压、香皂滞销,若以此币为媒介,百姓以铜钱换币,再以币购货,既刺激流通,又可调控物价。此乃‘以商养政’之大道也!”

殿外,朝阳已完全跃出地平线,金光如瀑,倾泻于太和殿前的丹陛之上,映得那“金元币”上的皇宫图案熠熠生辉,仿佛预示着一座崭新帝都正在晨光中缓缓升起。风从殿外吹入,卷起纸币一角,轻轻翻飞,宛如一只欲飞的白鸟,载着一个时代的野心与希望,飞向未知的远方。

小林立于光中,素衣飘然,声音轻如耳语,却重若千钧:“路要修,城要建,而钱,不必等,只需造。”

满朝文武,齐齐躬身:“臣等,遵旨!”

建立钱行的几日里,皇城如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晨曦初照,金元币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每一枚都镀着希望的金边。皇家商铺的朱漆大门每日辰时准时洞开,铜铃轻响,清越如鸟鸣,惊起屋檐下栖息的雀儿。铺内琳琅满目,丝绸如云霞铺展,瓷器晶莹剔透,精盐,香皂,洗发水,连那琉璃灯也熠熠生辉,映得整条长街如坠星河。民众蜂拥而至,摩肩接踵,议论声、惊叹声、铜钱落盘的清脆声交织成一片,仿佛整座皇城都在呼吸着繁荣的气息。

钱行建立的第一日,天光未亮,长街已人车喧腾。各大商行的车队如长龙蜿蜒,满载着沉甸甸的金银箱,箱盖未合,银光刺目,金锭叠叠,散发出金属特有的冷冽气息。钱行门前,司库官手持玉尺,一一清点,金银碰撞之声叮当不绝,宛如乐章。兑换完毕,商人们又急急驱车奔向皇家商铺,用崭新的金元币购入奇珍异货。一时间,皇城内外牛羊蹄踏碎晨露,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回响,无数商队如江河分流,载着希望奔赴全国城镇。国库的库门日夜未闭,金银如潮水般涌入,户部尚书在早朝上捧着账册,声音颤抖,老泪纵横,那泪珠滚落于黄绸奏折之上,晕开了一小片湿润的痕迹,仿佛连纸张也感知到了这盛世的重量。

金殿之上,女帝如烟端坐龙椅,身披赤金凤袍,肩绣日月山河,眉目如画却冷若冰霜。她接过工部尚书呈上的采购文书,朱笔轻点,墨香氤氲,随即一道圣旨如鸿雁飞出,直抵边关。使团整装待发,旌旗猎猎,羊蹄扬起黄尘,向着天元国与地域国的方向绝尘而去。一时间,金国大地如苏醒的巨兽,工坊昼夜不息,铁锤敲打声、木锯摩擦声、工匠号子声此起彼伏,大基建的号角响彻山河。村野之间,农忙后的农人放下锄头转入职坊,妇人织布为工,孩童在新修的石桥边嬉戏,笑声如铃。百姓的饭桌上多了油盐,衣上添了新布,生活如春水渐涨,悄然升温。

边境的集市更是热闹非凡。异国商队牵着驼队而来,驼铃叮当,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皮革与异域酒酿的气息。天元国的彩毯、地域国的铁器,在阳光下闪耀着异彩。然而,这繁华之下,暗流汹涌。近来,商道上匪患频发,黑衣蒙面的劫匪如鬼魅出没,刀光闪处,血染黄沙。更令人震惊的是,霍学文呈上的密报中,竟发现天元边军的制式兵刃与军靴痕迹——那分明是披着匪衣的官兵!他跪于殿前,声音沉痛:“陛下,天元边军近日来,泛以收税为由,抢夺我国商队,下官出手怕引发两国矛盾,还请陛下定夺!”

殿内骤然寂静,唯有铜壶滴漏声滴答如心跳。如烟猛地站起,凤袍翻飞,手中奏折“啪”地甩出,砸在金砖之上,纸页散开,如折翼之鸟。她眸中怒火如焚,映着殿外斜射进来的血色残阳,仿佛整座宫殿都被点燃。她转身望向我,眼中是帝王的孤傲与决绝。我立于阶下,一袭玄袍,袖手而立,闻言轻笑,声音低沉却如雷滚过:“别人骚扰我们,我们难道就不能也去骚扰他?我们现在有钱有粮有武力,还能怕打架?把握好分寸,别引起国战就好。”

话音落下,殿外忽起一阵狂风,卷起檐角铜铃,叮当乱响,似战鼓将鸣。如烟凝视我片刻,忽而颔首。一道圣旨迅速拟就,墨迹未干,霍学文接过圣旨,展开只见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雪狼游击”。

夜如浓墨,泼洒在天元国边境的群山之间。残月被厚重的云层吞噬,只余几缕惨白的光晕挣扎着穿透云隙,洒下斑驳陆离的银灰,映照在哨所外围的木刺栅栏上,像是一排排森然的獠牙。风从山谷深处吹来,带着秋末的寒意与腐叶的微腥,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沙沙作响,仿佛无数潜行的影子在林间蠕动。远处,雪狼骑百骑隐匿于密林深处,雪白的狼毛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悄然亮起,如同冥火般静默燃烧。

雪狼骑已非昔日乌合之众,如今百人成军,每人胯下皆是通体雪白、筋肉虬结的巨狼,狼鬃如铁,四蹄裹布,行走无声。克莱尔的“连弩”——那被霍学文戏称为“射钉枪”的奇械,此刻正挂于每位骑士腰间,金属外壳在微光下泛着冷铁般的青灰光泽,弹匣沉甸甸地垂着,内藏二十枚淬火铁钉,形制简陋却杀机毕露。压缩空气机虽粗犷,但以千夫长级武者的臂力手摇充能,不过片刻便嗡鸣蓄势,只待一声令下。

霍学文伏于狼背,披着一件染黑的狼皮斗篷,面容隐在阴影之中。他手中握着一架小巧的无人机操控屏,屏幕上是热成像绘制的哨所布防图:二百个红点在营帐中规律起伏,塔楼上的阿毛正来回踱步,百夫长则提着铜铃巡营。霍学文嘴角微扬,轻拍坐下雪狼的颈背。那狼低呜一声,喉间震颤,随即仰头——“嗷呜——!” 一声悠长狼嗥划破死寂,如刀锋割裂夜幕,在山谷间激起层层回音。

塔楼上,阿毛猛地攥紧长矛,火把“咚”地一声被他砸下塔楼。火焰在半空翻滚,坠地时溅起一蓬橙红火星,照亮了营寨外那片幽深的林缘。枯草摇曳,树影婆娑,却不见野兽踪迹。可阿毛是山里长大的猎人,耳力过人,他分明听见了——那是数十双肉垫踏在腐叶上的轻响,是金属机括细微的“咔哒”声,是风中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山林的机油味。

“百夫长大人!”他声音发紧,“有东西……在靠近,不是狼群那么简单!”

值夜的百夫长披着铁鳞甲,大步走来,甲片碰撞发出沉闷的“哐啷”声。他啐了一口,伸手拍了拍阿毛的肩:“慌什么?听风就是雨!你当这火堆是摆设?狼怕火,懂不懂?刚才那声狼嚎,八成是饿极了的野种在抢地盘。”他眯眼望向林子,火光映出他脸上那道旧疤,“真有敌情,烽燧早该点了。”

他转身欲走,脚步沉重,靴底碾碎枯枝的声音格外清晰。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霍学文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轻点操控屏——“行动。”

刹那间,十个小队如鬼魅般从不同方向切入。没有呐喊,没有鼓角,只有雪狼踏地时几乎不可闻的闷响,与连弩上膛时那一声声细微却致命的“嗤——嗤——”声。夜风忽然静止,连虫鸣都消失了,仿佛天地屏息,只待杀机爆发。

阿毛仍站在塔楼边缘,手心已满是冷汗。他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气味——铁锈混着火药的焦糊味,那是他从未在山林中嗅到的气息。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缩——林中,数十双绿瞳无声亮起,如同地狱之门洞开。紧接着,一道黑影如电射出,雪狼驮着骑士腾空跃过栅栏,霍学文腰间弹匣一换,连弩抬手即射——

“嗤嗤嗤——!”

三枚铁钉破空而至,快如雷霆,百夫长甚至来不及转身,喉间已中两钉,第三钉贯穿肩甲,将他钉在烽燧木柱上,鲜血喷涌,染红了尚未点燃的狼烟包。阿毛想吼,可声音卡在喉咙——他看见霍学文缓缓抬头,面具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冷得像极北的冻湖,映着火光,也映着死亡。

夜,仍未结束。十处哨所,十场屠杀,同时上演。没有刀光剑影,只有连弩的低鸣与铁钉穿透甲胄的闷响,像死神在午夜轻轻叩门。十处边防哨所,曾是天元边城的耳目,如今却化作十座死寂的坟场。木栅栏被暴力撕开,断裂处参差如兽牙啃噬,焦黑的火堆余烬在土地上蜷缩成灰蝶,偶尔被风掀起,旋即湮灭于风中。

雪狼撕裂所有的尸体,造成一种猛兽攻击的假象。残肢断臂散落于地,僵硬发紫,鲜血凝成暗红与铁黑交织的诡异图腾,像一幅被神明遗弃的祭坛画。肠子缠绕在断裂的枪杆上,脑浆溅在了望台木板上,雪狼骑没有收集任何战利品,杀光了人就撤了——他们来得无声,去得无痕,只留下满地狼藉与刺鼻的血腥腥气,混杂着野兽唾液的腥臊味,在冷风中久久不散,令人作呕。

很快,天元边城边军主帅杜子腾便收到了消息。他正于帅帐中擦拭佩刀,刀光如水,映出他眉间一道深如刀刻的竖纹。听闻十处哨所一夜尽灭,他动作一顿,刀锋在烛火下泛起冷蓝的光。“猛兽?”他低声嗤笑,声音低沉如闷雷滚过,“哪有猛兽能同时扑袭十处要地?还一个活口都不留?”他眸光如鹰,盯着地图上那十颗被红圈标记的哨所,仿佛要从中烧出真相。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杜子腾披着玄铁重铠,率三千城防军而至。一入寨门,腥臭扑面而来,连他身后的老兵都忍不住掩鼻后退。杜子腾却面不改色,俯身蹲下,指尖轻轻拨开一具尸体破裂的胸腔,凝视着肋骨断裂的走向,又凑近嗅了嗅那被啃咬过的肩胛骨切口。

“是狼牙……但太齐整了。”他低语,眉头锁得更紧,“野狼撕咬,必有撕扯拖拽的痕迹,可这些伤口,像是……人先死了,再以蛮力撕裂。”他抬头环顾四周,草地上狼爪印清晰可见,却过于规整,仿佛有人刻意用模具印下。风中,一缕未燃尽的狼毛在空中飘荡,泛着诡异的银灰色光泽——那不是普通雪狼的毛色。

他站起身,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铁般的青灰,目光扫过满寨支离破碎的尸体,血气冲天,苍蝇已开始聚集,在尸体上嗡嗡作响。远处,一只乌鸦落在断裂的旗杆上,歪头盯着他,发出一声沙哑的啼叫,像在嘲讽。

“点火堆。”他沉声下令,声音如铁锤砸在土地上,“入夜后,每三十步设一篝火,烽燧昼夜不熄。”他转身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如一面不屈的战旗。朝阳终于挣破云层,洒下金红的光,却照不进这片被死亡浸透的土地。

回城途中,杜子腾于队伍最前,身后是替换的士兵与运尸的板车,车轮碾过血土,留下两道暗红的轨迹,像大地被划开的伤口。他手中握着一封已封好的奏折,墨迹未干,上书“边哨遭猛兽突袭,死伤千余,无一生还”。可他自己知道,这不过是呈给兵部的“表象”。他有二十万大军,千人之死,于战局不过一粒沙尘,不会引起朝堂的过多关注,最多分发一批引火物资而已。

雪狼骑归营时,天边正燃着残阳,如熔金泼洒在苍茫山脊,将整片军营染成一片肃杀的赤红。暮色四合,寒风卷着枯草在营帐间穿梭,发出沙沙的轻响,似低语,又似呜咽。营中篝火次第燃起,火苗跳跃着,映照在铁甲与刀锋上,泛出点点猩红的光斑。霍学文盘膝坐在主帐前的石墩上,手中那柄“射钉枪”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乌光,他用一块粗布缓缓擦拭着枪管,动作沉稳,仿佛在抚慰一头蛰伏的猛兽。

“霍统领,这玩意儿真是好用,”一名年轻骑兵咧嘴笑着,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迅速消散,“体积小,威力大,一钉下去,连铁甲都得穿个窟窿。比咱们原先的弩机灵便多了。”

霍争取文轻笑一声,眉宇间透着几分从容:“那是自然,这可是从‘天工坊’偷摸改出来的宝贝。”他抬眼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天元边城轮廓,城头火光点点,像夜空中不肯安眠的星子。“要不,”那骑兵忽然压低声音,眼中闪着野性的光,“我们干脆去天元边城干一票大的?趁他们换防未稳,杀他个措手不及!”

霍学文闻言,朗声一笑,笑声在空旷的营地上回荡,惊起几只栖息的寒鸦。他站起身,拍了拍那兵士的肩甲:“一群兔崽子,那可是二十万大军驻守的边城,铜墙铁壁,烽燧连天,咱们才一百号人,你当是去赶集?就算想去,那么几十万发钉子,你背得动吗?”话音落下,军营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笑声中夹杂着甲胄碰撞的清响,像铁雨敲打寒潭,激荡着少年意气与生死无畏。

笑声未歇,天空之上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嗡鸣——如蜂群低掠,又似金属振翅。众人抬头,只见一架漆黑的无人机如幽灵般悄然升空,机翼在夕阳余晖中泛着冷银色的光泽,像一只无声的夜枭,盘旋着向北飞去。它越过连绵的哨所,掠过添了新兵的烽火台,火堆一处处燃起,烟柱袅袅升腾,却不见大规模调动的迹象。一切如常,却又透着诡异的静默。

霍学文站在火光与暗影的交界处,眸光微闪,忽然转身,大步走入帐中。午夜时分,一张墨迹未干的奏疏递到我手中。我展开细看,字迹刚劲有力,条理分明,字里行间竟藏着一道奇谋——以虚击实,以乱扰敌,借敌之惧,乱其部署。我指尖轻抚纸面,暗叹一声:这小子,确实不错,会打仗,更懂人心。

当夜,我命小林准备空投。子时三刻,天穹墨黑如砚,唯有几颗寒星孤悬。一道银光划破夜空,如流星坠落,却无声无息。那箱物资稳稳落在营中空地,箱盖开启的瞬间,月光洒在那一千颗生物芯片上,泛出幽蓝微光,宛如深海中的磷火。每颗芯片不过指甲盖大小,表面刻着细密的符纹,触手微凉,却仿佛蕴藏着某种沉睡的野性力量。

“这是……控兽芯片?”霍学文拾起一颗,指尖轻抚其纹,眼中骤然燃起火焰。

自那日起,雪狼骑与卫国军悄然隐入山林。深秋的山林已染上霜色,枫叶如血,枯叶铺地,踩上去发出脆裂的轻响。林间雾气弥漫,晨露凝在蛛网上,如串串银珠。他们设陷阱、布诱饵,夜伏昼出,捕猎一切能咬人的猛兽——灰狼眼泛绿光,低吼如风中呜咽;金钱豹隐于树影,跃出时快如闪电;成群的豺狗在黄昏嚎叫,虎影则只在最幽暗的谷底一闪而过。山风里渐渐混入了野兽的腥气、泥土的潮味,还有战士们压抑的呼吸声。

芯片植入的过程在密林深处进行。银针轻点,微光一闪,野兽瞳孔骤缩,随即恢复清明,却多了几分诡异的顺从。它们不再嘶吼,不再挣扎,只是安静地伏下,仿佛被某种更高意志所驯服。夜深人静时,若有人经过林边,会看见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在暗处亮起,整齐排列,无声无息,宛如一支从地狱归来的幽灵军团。

一支前所未有的兽群,就这样在霜林雪谷间悄然成形。

它们不鸣不叫,只等一声令下,便如风暴般席卷而出——而霍学文,正站在山巅,望着天元边城的方向,唇角微扬,眼中寒光如刃。

凌晨四点的寒风如刀,贴着地皮刮过荒原,卷起枯草与尘土,在寂静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十队雪狼骑如幽灵般自北面疾驰而来,铁蹄裹着布,狼口勒紧,连呼吸都压得极低。银白的狼毛在微光中泛着冷冽的霜色,宛如十道流动的寒流,悄无声息地撕裂了夜的帷幕。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刀出如电,十座哨所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抹了脖子——没有惨叫,没有火光,只有喉管破裂的“咕噜”声和尸体倒地的闷响,像被黑夜吞没的残梦。血未及流淌,便已被寒气凝住,在地上结成暗红的冰斑,像一朵朵骤然绽放又瞬间凋零的毒花。

寨门缓缓推开,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如同巨兽张开了獠牙。一千余头被芯片控制的野兽——灰狼、黑豹、巨熊、猛虎——从暗影中涌出,瞳孔泛着幽蓝的微光,那是植入芯片在低温下微微发亮的信号。它们步伐整齐,如训练有素的军团,踏着雪狼骑开辟的道路,向南疾行。沿途,荒野中的野兽被某种原始的召唤所吸引,从山林、洞穴、荒坟中奔涌而出:野猪獠牙如戟,鬣狗眼泛绿火,连平日畏人的狐狸也混入其中,眼中闪烁着狂躁的赤红。兽群如黑潮般汇聚,蹄声、爪音、低吼交织成一片压抑的雷鸣,大地在它们脚下微微震颤,仿佛整片大地都在为这场灾厄战栗。

当第一缕金红的晨光刺破东方云层,洒在天元城斑驳的城墙之上时,兽群已悄然潜伏至城外密林。林间雾气未散,树影幢幢,五千多双野兽的眼睛在幽暗中闪烁,如无数点将燃未燃的炭火。晨风送来林间潮湿的腐叶味、野兽皮毛的腥臊,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先前被扑杀的平民留下的残迹。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城中炊烟袅袅,百姓推着板车、挑着担子,正准备出城劳作,全然不知死神已潜伏在林间。

霍学文站在远处山丘的岩石上,身披黑色斗篷,面容隐在阴影之中。他手中握着一台泛着冷光的操控终端,指尖轻点,一道无声的指令如电波般射入兽群大脑。他嘴角微扬,低语:“终于……等到了。”话音未落,他目光一凛,向那头为首的白额猛虎下达了进攻命令。

“吼——!”

一声虎啸撕裂晨空,如惊雷炸响,震得林鸟惊飞,树叶簌簌落下。那虎身长近丈,金黄皮毛上黑纹如墨,瞳孔中蓝光暴涨,四肢猛蹬地面,如一道金色闪电冲出密林。兽群紧随其后,五千多头野兽奔腾而起,蹄爪踏地,发出山崩地裂般的轰鸣。大地剧烈震颤,尘土如黄龙腾起,直冲天际。城门口的士兵正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睡眼,忽然觉察脚底发麻,抬头望去——只见数百米外的树林边缘,尘土冲天,黑压压的兽影如潮水般涌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与蹄声。

“什么情况?沙尘暴?”那士兵喃喃自语,下意识提起长矛,向前走了几步。当他终于看清那头领头猛虎的狰狞面目——血口大张,獠牙如刀,眼中燃烧着非人的狂暴——双腿瞬间如筛糠般发软,喉咙发紧,只来得及嘶喊一句:“快关城门!有老虎!”话音未落,那虎已如离弦之箭扑至,利爪一挥,士兵如断线风筝般飞出,鲜血喷洒在城门铜钉之上,染红了一片。

城楼上的守军终于反应过来,鼓手抄起鼓槌,疯狂敲响铜鼓——“咚!咚!咚!”急促的鼓声如心跳,响彻全城,是灾难的警钟。然而城门已被出城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哭喊声、惊叫声、车轮翻倒声混作一团。当人们终于看清那铺天盖地冲来的兽群时,恐惧如冰水灌顶,有人瘫倒在地,有人转身就跑,有人被踩踏在地,发出凄厉的哀嚎。但一切都太迟了。

兽潮如黑色洪流冲入城中,街道瞬间陷入地狱。1000支芯片野兽如训练有素的死士,目标明确,直扑城防军大营,动作精准得如同机械。其余野兽则彻底陷入狂乱——狼群扑向人群,撕咬血肉;野猪横冲直撞,将摊位掀翻;鬣狗成群结队,拖拽着断肢在街巷中狂奔。鲜血如泉涌出,染红了青石板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与腥臭。房屋被撞塌,火把翻倒点燃草棚,黑烟滚滚升腾,与晨雾交织,将整座城笼罩在一片灰红的迷蒙之中。

杜子腾在军营中被鼓声惊醒,铠甲未披全便冲出营帐,只见军营已乱作一团。士兵们惊慌失措,帐篷被撞翻,弓箭手正慌忙搭箭,却因阵型混乱而无法齐射。他怒吼一声,抽出腰刀,一脚踢翻一头扑来的野狼,迅速组织盾兵结阵。“盾!结盾!稳住!”他声如洪钟,眼神如铁。在将军的镇定下,盾墙渐渐成型,长矛如林,终于遏制了兽群的第一次冲击。

霍学文在远处山头的无人机画面中冷冷注视着一切。他看到弓箭手开始列阵,箭雨如蝗,芯片野兽已有伤亡。他眉头微皱,指尖轻点,一道撤退指令发出。瞬间,那支被控制的野兽如收到号令的机械,立刻调转方向,有序撤离,逃出城门迅速隐入林中。然而,剩下的四千多头野兽却依旧在城中肆虐——它们没有指令,只有本能。它们撕咬、啃食、咆哮,在燃烧的街道上穿梭,将天元城变成了一座血与火的炼狱。

惨叫声、哭嚎声、兽吼声、房屋倒塌声交织成一片,如同地狱的交响。晨光本应带来希望,此刻却照在满地尸骸与血泊之上,将整座边城染成一片诡异的金红。杜子腾站在军营高台上,望着城中火光冲天,烟尘蔽日,手中刀锋滴血,眼神中燃起滔天怒火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悲怆——他无法理解这么多野兽怎么会有组织的攻击城池,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妖兽?

而霍学文,已悄然收起终端,身影隐入山雾,只留下风中一句低语:“这才,只是开始。”

灰蒙蒙的晨雾如溃败的军魂,缠绕在苍黑色的山脊之上,卫国公立于嶙峋巨岩之巅,铁甲覆霜,白发在寒风中如残旗飘动。他手中那具黄铜望远镜泛着冷光,镜片后是一双深陷却锐利如鹰隼的眼。山下,天元城已不复往日巍峨——城墙多处崩裂,焦黑的箭楼歪斜欲倒,残破的旌旗在断垣间无力地晃动,像垂死之人的喘息。浓烟如墨龙盘旋升腾,裹挟着焦木与血肉的腥气,随风扑面而来,刺得人喉头作呕。远处,野兽的残尸横陈街巷,狼、熊、野猪、甚至平日罕见的山豹,尸首交叠,皮毛上凝结着暗红血痂,有些尚在抽搐,仿佛死神尚未收走最后一丝气息。更令人胆寒的是,这些野兽的瞳孔竟泛着诡异的幽绿,似被某种邪术所控,死而不瞑。

“呵……”卫国公低笑一声,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老了,真是老了。尚不知仗还可以这么打。”他缓缓放下望远镜,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这非寻常兽潮,而是人为的杀局,是人以秘术驱兽,将万头猛兽化作攻城利器。天地为棋盘,生灵为棋子,何其狠毒!

他转身下山,战靴踏过冻土与碎石,每一步都沉重如压千钧。杜子腾已率残军清剿完毕,将士们盔甲染血,眼神空洞,有人抱着断臂低声啜泣,有人跪在尸堆中寻找同胞的头颅。四万余具民众尸体与两万边军将士的英魂交织在这片土地,血浸透冻土,竟化出一片暗紫泥沼,踩上去软绵绵的,仿佛大地也在哀鸣。

边军府衙内,烛火摇曳,油灯如豆,杜子腾坐在斑驳的案前,笔尖蘸墨,却迟迟未落。窗外,北风呼啸,拍打窗棂,如冤魂叩门。他终是落笔,墨迹浓重,字字如刀:

奏疏封缄,快速送往帝都。

三日后,天元皇宫。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龙椅高踞,天元皇帝身披赤金龙袍,面色阴沉如铁。他一把抓过奏疏,扫视数行,猛然暴起将纸卷狠狠掷于玉阶之下,声音震得梁上尘灰簌簌而落:“荒谬!万头野兽攻城?杜子腾是想欺君罔上吗?朕的边城固若金汤,岂会被一群畜生攻破?御林军统领何在?命你即刻率精兵三千,赶赴边城彻查!若奏疏有半句虚言——提杜子腾人头来见!”

大殿寂静,群臣低头,无人敢言。

然而,千里之外的金国皇宫,却是一片欢腾。

金殿之内,紫檀雕龙宝座上,如烟女帝斜倚而坐,凤眸含笑,红唇轻启:“诸卿,且看天元国的笑话。”她玉手一挥,殿中一面巨大的“监视之眼”屏幕骤然亮起,画面清晰如临其境——正是天元皇帝怒掷奏疏、群臣战栗之景。

满朝文武哄堂大笑,笑声如潮水般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回荡。有人拍案叫绝,有人抚须摇头:“天元皇帝,真是昏聩如猪,连兽潮都认不得,还疑臣子欺君?”

兵部尚书出列,身披玄铁战甲,声如洪钟:“启奏陛下,这‘监视之眼’果然神妙,天元一举一动,尽在吾等掌握。臣以为,可命霍将军率‘雪狼骑’埋伏于这三千御林军必经之路,以猛兽突袭,三千人,不过弹指可灭。”

如烟轻抿一口玉盏中的葡萄酿,唇角微扬:“准了。”她眸光流转,带着几分戏谑与杀意,“传令全国猎户,凡捕获活体野兽,无论种类,一律送往卫国公军营,每头赏金元币一百。我要让天元国的边城,变成野兽的战场,也让他们的皇帝,亲眼看着被自己派出的兵,死于兽口。”

“陛下圣明!”百官齐齐拱手,声震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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