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影子异动
灌木丛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林峰攥着发烫的 7 号齿轮,指尖的金色液体与露水融在一起,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流到赵磊的鞋边时突然转弯,绕着他的脚踝画了个圈。赵磊打了个寒颤,盯着自己手背上慢慢变深的七星印记:“这玩意儿会不会像纹身一样永远消不掉?” 他的声音发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图书馆的玻璃幕墙 —— 刚才映出的无数个影子,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看那里。” 林峰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玻璃幕墙上的最后一个影子正往阁楼的方向跑,影子的右手拎着个模糊的物体,形状像极了从地下实验室带出来的金属小瓶。阁楼的窗户破了个洞,黑洞洞的窗口像只盯着他们的眼睛,窗沿挂着的旧窗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在墙面投下扭曲的条纹,像某种密码。
赵磊突然抓住林峰的手腕,他的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刚才在实验室,镜像体说你的心脏里有第七齿轮……” 他的目光落在林峰胸口,衬衫下的皮肤隐约能看到个凸起的轮廓,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你真打算把那东西留在身体里?”
林峰刚要开口,裤袋里的青铜戒指突然震动,戒指内侧的纹路刺得皮肤发麻。他想起祖父在星图里的口型,突然明白戒指不仅是钥匙,更是某种探测器。当他把戒指贴近 7 号齿轮时,齿轮表面的金色液体开始流动,在金属上形成行小字:“镜像体的影子会在宿主情绪波动时脱离控制。”
“去阁楼。” 林峰站起身,玻璃幕墙的影子已经消失殆尽,但他能清晰地听见窗帘摩擦玻璃的声音里,夹杂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 和祖父日记的翻页声一模一样。他拽着赵磊往图书馆侧门跑,经过宣传栏时,发现所有海报都被替换成了同一张照片:七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镜像生成器前,第六个人的脸被涂成了黑色,而第七个位置空着,只有片黑色枫叶贴在上面。
图书馆侧门的铜锁已经生锈,林峰用青铜戒指对准锁孔,戒指突然发出红光,锁芯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推门的瞬间,股混合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借阅台后的吊扇停在半空,扇叶上的蛛网粘着片枫叶,叶脉组成的符号与钟楼地面的完全相同。
“二楼的阅览区昨晚还开放,怎么突然没人了?” 赵磊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他指着服务台的电脑,屏幕上的借阅记录停留在凌晨三点十七分,最后一条是 “《1943 年实验伦理审查报告》,借阅人:陈雪”。电脑旁的打印机突然启动,吐出张纸条,上面用红色墨水写着:“阁楼的镜子能照出镜像体的真实形态。”
阁楼的楼梯在二楼尽头,扶手是雕花的红木,每级台阶都刻着不同的月份。林峰踏上七月那级时,台阶突然下沉半寸,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他低头看去,木纹里渗出金色的液体,慢慢聚成个微型的齿轮:“这里的楼梯和钟楼的结构相通。” 他想起金属装置屏幕上的预演画面,三天后的自己正是从这里跑向阁楼。
赵磊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着楼梯转角的穿衣镜。镜子里的他们面色惨白,后颈的七星印记比现实中清晰数倍,而镜子里的林峰正缓缓抬起手,不是对着自己,而是指向赵磊的后颈 —— 那里在镜中多了个黑色的乌鸦纹身,正随着呼吸起伏。
“镜、镜子有问题!” 赵磊往后退了半步,撞到楼梯扶手,扶手上的雕花突然转动,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半截断裂的镜片,边缘沾着干涸的血迹。林峰捡起镜片,发现背面刻着个 “7” 字,对着光线看时,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在镜片里走动,像是在图书馆的书架间穿梭。
阁楼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的不是光线,而是片浓郁的黑影,像被打翻的墨汁。林峰推开门的瞬间,所有声音突然消失 —— 吊扇的转动声、赵磊的喘息声、甚至自己的心跳声都不见了,只有空气里漂浮的灰尘在缓慢移动,每个颗粒都映出细小的影子,在地面组成不断变化的符号。
阁楼中央的圆桌积着厚厚的灰尘,上面放着七面大小不一的镜子,镜面都朝着不同的方向,却在桌面上投射出同一个影像:穿白大褂的祖父正把青铜面具戴在少年脸上,少年的后颈露出七星印记,而祖父的手腕上,戴着和张教授相同的乌鸦手链。
“这些镜子……” 赵磊的声音打破死寂,他指着最右侧的碎镜,“这面镜子里的你,后颈没有印记。” 林峰凑过去,果然看见镜中的自己后颈光洁,只是左眼的瞳孔变成了纯黑色,正对着现实中的他缓缓眨眼。当他抬起左手时,镜中人却抬起了右手,指尖划过镜面,留下道金色的痕迹。
突然,地面的灰尘剧烈翻动,林峰的影子从脚踝处开始分裂,像被从中间劈开的蛇,慢慢变成两条独立的影子。其中条保持着与他同步的动作,另条却贴着地面往墙角蠕动,沿途卷起的灰尘在地面画出串符号 —— 与金属装置屏幕上的星图完全吻合。
“它要干什么?” 赵磊举起消防斧(从楼梯间找到的),斧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却在接触到影子的瞬间弹开,像是砍中了坚硬的金属。那条独立的影子突然停下,在墙角缩成团,慢慢凝聚成个模糊的人形,手里似乎握着什么细长的东西。
林峰抓起桌上的镜片对准影子,镜片突然发烫,映出影子手里的物体 —— 是半块碎镜片,边缘沾着与宿管大爷钢笔相同的金色液体。他突然想起祖父日记里的警告:“当影子开始收集镜片,说明镜像体即将完成实体化。”
墙角的影子突然伸直手臂,碎镜片在空中划出道弧线,直奔林峰的后颈。林峰猛地侧身,镜片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嵌入身后的书架,溅起片木屑。他转身看去,镜片插入的位置正好是《星象学大全》的第七卷,书页被染成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黄、卷曲,最后化作灰烬。
“它在瞄准你的印记!” 赵磊的斧头劈在书架上,震落无数灰尘,每个灰尘颗粒都映出个小小的镜像体,正举着镜片往林峰的方向跳。林峰突然注意到,所有镜子里的自己都在做同一个动作 —— 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
阁楼的地板突然发出呻吟,靠近墙角的位置裂开道缝隙,黑色的羽毛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在空中组成个巨大的 “7” 字。那条独立的影子钻进缝隙,缝隙里传来指甲刮擦木头的声音,像是在挖掘什么。林峰想起笔记本里的地图,阁楼下方正是地下实验室的镜像同步室 —— 那里的金属装置刚刚爆炸。
“它在找第七齿轮的另一半。” 林峰摸向胸口,7 号齿轮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像是要破体而出。他突然想起金属装置崩裂时飞出的齿轮,齿牙数量是单数,而祖父日记里画的完整齿轮是双数,“原来这只是半块齿轮。”
赵磊突然指着圆桌,七面镜子的影像同时变化:穿白大褂的陈雪正把片黑色枫叶贴在实验室的玻璃罐上,6 号罐的编号正在变成 “7”,而罐子里的肝脏突然睁开只眼睛,瞳孔是纯黑色的。镜子里的陈雪转身时,右眼角的泪痣正在流血,滴在枫叶上,晕开个微型的七星符号。
“陈雪在实验室!” 赵磊的斧头掉在地上,他的影子突然剧烈扭曲,像被扔进开水的塑料,慢慢变成赵磊的模样,只是后颈多了个乌鸦纹身。那影子捡起斧头,对准现实中的赵磊劈来,斧刃带起的风里,夹杂着张教授的声音:“第七天需要两个祭品……”
林峰扑过去推开赵磊,斧刃擦着他的胳膊劈在地板上,裂开的缝隙里涌出更多黑色羽毛。他突然想起青铜戒指的用法,摘下戒指对准赵磊的影子,戒指上的七星纹路射出红光,正击中影子的心脏位置。影子发出刺耳的尖叫,斧头哐当落地,身体开始透明,最后化作滩黑色的粘液,在地面汇成个 “Z” 字 —— 与钢笔上的缩写相同。
墙角的缝隙突然喷出股热气,带着浓郁的福尔马林味。林峰冲过去,看见缝隙里卡着本烧焦的笔记本,封皮上写着 “镜像体驯化手册”。他抽出来翻开,里面的字迹被烧得模糊不清,只有几行还能辨认:“当宿主与镜像体的同步率超过 90%,影子会成为独立的意识载体…… 第七实验体的影子已成功驯化,编号:Z-713。”
“Z-713……” 赵磊的声音发颤,他指着笔记本里的插画,画中穿白大褂的人正在给影子注射蓝色药剂,“这不是张教授的编号吗?” 插画右下角的日期是 1943 年 7 月 13 日,旁边用红墨水写着:“第七个影子需要血亲的恐惧来喂养。”
林峰突然感到后颈发烫,伸手摸去,指尖沾着金色的液体 —— 比之前更多了。他看向圆桌的镜子,所有镜中的自己都在同时抬手,后颈的印记开始发光,而现实中的印记正顺着脊椎往下蔓延,在衬衫上透出淡淡的金色纹路,形状与 7 号齿轮完全相同。
缝隙里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越来越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地下钻上来。林峰抓起地上的消防斧,对准缝隙劈下去,斧刃却被弹开,震得他虎口发麻。缝隙里伸出只苍白的手,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羽毛,正慢慢抓住缝隙边缘,手腕上露出半只乌鸦纹身手链。
“王警官?” 赵磊后退半步,那只手的主人慢慢探出头,果然是王警官,但他的眼球已经变成纯黑色,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你们不该来这里的……” 他的声音像是两个声部在同时说话,一个是王警官本人,另一个尖利刺耳,“影子已经饿了八十多年了……”
林峰突然注意到王警官的影子 —— 那影子正趴在地上,身体拉长数米,末端钻进阁楼的通风口,而通风口的位置,正好对着图书馆的玻璃幕墙。他想起之前看到的无数个影子钻进排水口的画面,突然明白:所有被镜像体寄生的人的影子,都在往同一个地方聚集 —— 阁楼的通风口。
“它在收集影子。” 林峰拽着赵磊往门口跑,王警官(或者说被寄生的王警官)突然从缝隙里钻出来,身体像橡皮筋一样拉长,四肢贴着地面蠕动,速度快得惊人。他们冲下楼梯时,林峰回头看了眼阁楼,七面镜子的影像已经完全同步:镜中的自己正举起 7 号齿轮,往心脏的位置按去,而现实中的他,发现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做着同样的动作。
跑到图书馆大厅时,所有的书架突然开始移动,挡住了侧门的方向。书架上的书纷纷掉落,书页在地面展开,组成个巨大的七星符号,每个星点位置都躺着本封面相同的书 ——《1943 年实验报告》。林峰随便抓起一本翻开,里面的内容与地下实验室的报告完全相同,只是第七实验体的照片被换成了他的脸,后颈的七星印记清晰可见。
“只能从正门走了!” 赵磊踹开玻璃门,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七星连珠的光点比之前亮了数倍,其中最暗的那颗正在快速闪烁,像是即将熄灭的灯泡。他们刚跑出图书馆,就看见所有路灯的光晕里都站着人影,每个影子的后颈都有七星印记,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微微鞠躬。
林峰的手机突然震动,收到条新短信,是未知号码发来的定位,显示在学校的旧医务室。短信下方附了张照片:陈雪躺在病床上,右眼角的泪痣正在流血,床单上的血迹组成个齿轮形状,而她的影子在墙壁上站着,手里拿着片燃烧的黑色枫叶。
“旧医务室……” 林峰攥紧手机,后颈的印记突然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里钻出来。他看向自己的影子,发现影子的右手正握着片枫叶,叶脉的纹路在地面组成行字:“第七个影子的容器,必须是宿主最信任的人。”
赵磊突然停下脚步,脸色惨白地指着林峰的影子:“你的影子…… 手里的枫叶是真的!” 林峰低头看去,影子握着的枫叶竟然从地面升起,悬浮在半空中,叶片边缘泛着金色的火焰,而赵磊的影子正在慢慢后退,后颈的位置多了个模糊的印记,形状与乌鸦纹身相同。
远处传来旧医务室方向的爆炸声,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林峰看着悬浮的枫叶,突然想起祖父日记里的最后插画:1945 年春,祖父举着燃烧的枫叶站在镜像门前,身后跟着个戴青铜面具的少年,少年的影子正往门里钻。插画下方写着:“当第七片枫叶燃烧时,影子会带着镜像体穿越时空。”
悬浮的枫叶突然朝赵磊飞去,赵磊吓得连连后退,却被自己的影子绊倒在地。枫叶在他面前停下,金色的火焰突然熄灭,露出叶片背面的字:“赵磊,1998 年生,第七实验体的挚友,镜像体容器适配度 89%。”
林峰的心脏猛地一缩,7 号齿轮在胸口剧烈跳动,与远处爆炸的冲击波产生共鸣。他终于明白王警官照片背面的话 ——“献祭者必须是血亲” 是假的,真正需要的,是宿主最信任的人。而此刻,赵磊的影子已经从地面站起,手里握着片和悬浮枫叶相同的叶子,正慢慢走向摔倒在地的赵磊。
旧医务室的火光中,隐约能看到个穿白大褂的人影站在楼顶,手里举着个金属装置,形状与缩小版的镜像生成器相同。当那人影转过身时,林峰看清了他的侧脸 —— 与镜中没有印记的自己完全相同,只是左眼的瞳孔是纯黑色的。
“三天后的预演…… 提前了。” 林峰的声音发颤,他看着赵磊的影子举起枫叶,而现实中的赵磊正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完全忘记了反抗。悬浮的枫叶突然炸开,金色的粉末落在赵磊身上,他的后颈瞬间浮现出完整的乌鸦纹身,与张教授和王警官的一模一样。
远处的人影按下了装置的开关,天空中的七星连珠突然发出强光,七道光束射向校园的七个角落,其中道正好落在图书馆的阁楼位置。林峰感到胸口的 7 号齿轮正在发烫,像是要挣脱皮肤的束缚,而他的影子已经走到赵磊的影子面前,两只影子的手握在一起,枫叶的纹路在地面组成了完整的 7 号齿轮。
他知道,必须在影子完成仪式前赶到旧医务室。但看着赵磊惊恐的脸,和两只正在融合的影子,林峰突然意识到 —— 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弄错了,镜像体真正想要的容器,不是他,而是赵磊。而那个在火光中的白大褂人影,根本不是三天后的自己,而是已经完成实体化的祖父镜像体。
当他抓起地上的消防斧,准备砍向两只影子时,斧刃突然变得透明,穿过了影子的身体。林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指尖正在变得透明,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而胸口的 7 号齿轮轮廓,已经清晰地印在了衬衫上,泛着不祥的金色光芒。
旧医务室的方向再次传来爆炸声,这次的火光中,似乎有无数个影子正往天空飞去,像被吸进七星连珠的光束里。林峰的后颈彻底失去了知觉,他摸了把,指尖沾着的不是金色液体,而是片细小的黑色羽毛 —— 和王警官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