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夏夜总裹着一层化不开的潮热，晚风卷着海鲜市场残留的咸腥，掠过中央商务区鳞次栉比的玻璃幕墙，却吹不散蹲守在“铂悦酒店”对面写字楼停车场里的沉闷。
林舟抬手按了按耳麦，指节因为长时间攥着望远镜泛出青白。镜头里，铂悦酒店旋转门的黄铜把手在暖黄灯光下泛着冷光，第三次映出那个穿深灰色定制西装的男人——身高约一米八五，肩线挺拔，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没有任何花纹的铂金戒指，走路时习惯先迈左脚，每一步的间距几乎分毫不差。
“老鹰，老鹰，目标第三次进入酒店，同行四人，保镖配置和昨天一致，两人走侧后方三步，两人殿后，保持扇形防御位。”林舟的声音压得极低，喉咙里还带着熬夜熬出来的沙哑。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监控截图按时间轴排列，最早的一张是三天前在机场VIp通道拍的，男人戴着黑色墨镜，下颌线绷得很紧，手里拎着一只银灰色登机箱，轮子划过地面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副驾驶座上的老周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把刚泡好的速溶咖啡推过去：“这小子够谨慎的，连续三天换了三个套房，每天出门不超过两小时，连外卖都要让保镖先尝三口。”他伸手点了点屏幕上男人的西装领口，“你看这里，手工缝制的暗纹，意大利那边的老牌子，一套下来至少六位数，普通走私商可穿不起这个。”
林舟抿了口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重新调整望远镜焦距，对准男人走进电梯前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唇线清晰，右眉骨下方有一道极淡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出来的，长度不超过一厘米。这个细节在机场的监控里没有拍到，昨天跟踪时也因为距离太远没能看清，今天总算捕捉到了。
“把这个疤痕特征发给技术科，让他们比对一下国际刑警那边的走私犯数据库。”林舟一边说，一边在键盘上敲下备注，“另外，查一下他这三天的消费记录，尤其是酒店的酒水单和洗衣服务，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老周应了一声，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他们已经蹲守了整整四天，从最初发现这个神秘男人频繁出入高档酒店，到确认他身边保镖的持枪许可证都来自不同国家，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黑影”组织近期要在滨海市进行一笔大额文物交易，交易对象是一名代号“夜莺”的国际走私商，而眼前这个男人，种种迹象都指向了这个消失了五年的“夜莺”。
“对了，昨天让你查的那辆黑色宾利，有结果了吗？”林舟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前天下午，男人曾乘坐一辆挂着临时牌照的黑色宾利去了一趟城郊的私人美术馆，停留了不到半小时就离开，形迹十分可疑。
老周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临时牌照是伪造的，车辆识别码被人动过手脚，查不到原始车主。不过技术科那边发现，这辆车的轮胎磨损程度和去年在意大利佛罗伦萨失窃的一辆宾利一致，当时那辆车是跟着一批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一起消失的。”
林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佛罗伦萨油画失窃案是去年国际文物界的大案，失窃的三幅油画中有两幅是提香的真迹，市值超过三亿欧元，后来一直没有任何线索。如果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和那起案子有关，那他背后的势力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庞大。
就在这时，耳麦里突然传来年轻警员小吴的声音：“老鹰，老鹰，目标出来了！这次只有两个保镖跟着，好像要去旁边的商场。”
林舟和老周立刻坐直身体，望远镜里，男人正从旋转门里走出来，这次换了一件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皮质手包。他没有抬头看周围的环境，脚步平稳地朝着旁边的恒隆广场走去，两个保镖保持着惯常的距离，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我去跟，你在这里盯着酒店，有情况随时联系。”林舟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快速推开车门。他今天穿了一件普通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故意弄得有些凌乱，看起来就像个逛商场的普通年轻人。
穿过马路时，林舟刻意放慢了脚步，假装在看手机，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锁定着前方的身影。男人走进商场后，没有去一楼的奢侈品店，反而径直走向了电梯，按下了通往六楼的按钮——那里全是餐饮区，有一家日式怀石料理和两家西餐厅，私密性都很好。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林舟快步走到楼梯间，一边往上跑一边对着耳麦说：“目标上了六楼，可能要去餐厅，小吴你赶紧过来支援，守住楼梯口，别让他跑了。”
等林舟气喘吁吁地跑到六楼时，正好看到男人走进了那家名为“松月”的日式怀石料理。他没有立刻跟进去，而是在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门口停下，假装整理衣服，实则观察着餐厅门口的情况。这家料理店采用的是全包厢设计，门口站着两个穿和服的服务员，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林舟注意到，她们的袖口都比普通服务员要宽，很可能藏着对讲机或者其他通讯设备。
“老鹰，我到五楼了，需要上去吗？”小吴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不用，你在五楼电梯口等着，注意观察有没有可疑人员。另外，让技术科查一下这家料理店的包厢预订记录，看看有没有用假名字预订的。”林舟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摄像头，贴在洗手间门口的消防栓侧面，调整角度对准料理店的门口。
就在这时，料理店的门被推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女人走了出来。她戴着一顶宽檐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手里拎着一个和男人同款的黑色皮质手包，走路的姿势很优雅，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意。林舟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女人的身形，和“黑影”组织里那个神秘的女副手“幽灵”十分相似。
女人没有停留，径直走向电梯，按下了下行键。林舟屏住呼吸，看着她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才敢稍微松口气。他立刻对着耳麦说：“刚刚有个穿黑色风衣的女人从料理店出来，上了下行电梯，小吴你注意拦截，别惊动她。”
“收到！”
林舟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着料理店走去。门口的服务员立刻上前鞠躬：“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我找王老板，他说在这边等我。”林舟故意放慢语速，眼神坦然地看着服务员，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着应对方案。如果服务员起疑，他就只能用备用方案——假装走错地方，趁机观察包厢的情况。
没想到服务员没有多问，只是微笑着说：“请问您是李先生吗？王老板在‘松雪’包厢等您，请跟我来。”
林舟心里一喜，看来技术科的动作很快，已经查到了预订信息，还给他安排了一个“李先生”的身份。他跟着服务员穿过走廊，走廊两侧的包厢门都是实木材质，上面刻着不同的花纹，隔音效果看起来很好。走到“松雪”包厢门口时，服务员轻轻敲了敲门：“王老板，李先生到了。”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让他进来。”
林舟推开门，看到男人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壶刚泡好的抹茶。包厢里没有其他人，保镖应该是守在门外了。男人抬起头，目光落在林舟身上，眼神锐利，带着一丝审视：“你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分钟。”
林舟心里一紧，知道自己不能露馅，立刻摆出抱歉的表情：“路上有点堵车，不好意思，王老板。”他在男人对面坐下，假装不经意地环顾了一下包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看起来像是近现代的作品，桌上除了抹茶，还有一个精致的漆盒，里面放着几枚看起来像是古钱币的东西。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抹茶喝了一口，眼神却一直盯着林舟，仿佛要把他看穿。林舟的手心开始冒汗，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证据，证明这个男人就是“夜莺”，否则一旦被识破，不仅会前功尽弃，还可能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男人突然开口了：“东西带来了吗？”
林舟心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男人说的“东西”应该就是交易的文物。他假装伸手去拿包里的东西，实则悄悄按下了藏在袖口的录音笔：“带来了，不过我得先确认一下你的诚意。”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黑色手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放在桌上：“这里面是定金，三千万欧元，只要东西没问题，剩下的七千万会在交易完成后打到你的账户上。”
林舟探头看了一眼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瑞士银行的账户余额，数字后面跟着一长串零。他强压下内心的震惊，故意皱起眉头：“王老板，我要的不是数字，是实实在在的保障。你也知道，这笔生意风险很大，万一出了什么问题……”
“放心，”男人打断他的话，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了几下，调出一张照片，“这是我在巴拿马的一艘货轮，上面已经准备好了接应的人，只要交易成功，你可以带着钱直接离开，没有人会找到你。”
照片里是一艘巨大的货轮，船身上没有任何标志，甲板上站着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看起来像是保镖。林舟的目光落在货轮的船舷上，那里有一个极其隐蔽的标记——一个圆形的图案，里面刻着一只夜莺的轮廓。这个标记，和国际刑警数据库里“夜莺”组织的标志一模一样！
林舟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脸上依旧保持着犹豫的表情：“既然王老板这么有诚意，那我明天就把东西带来。不过，交易地点得由我来定。”
男人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可以，明天中午十二点，你把地点发给我。记住，别耍花样，我的人遍布整个滨海市，只要你敢动歪心思，后果你承担不起。”
林舟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放心，我只想要钱，不想惹麻烦。”
走到包厢门口时，男人突然叫住他：“李先生，等一下。”
林舟的身体僵住，缓缓转过身，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男人指了指他的外套口袋：“你的手机掉了。”
林舟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手机从口袋里滑了出来，屏幕还亮着。他赶紧捡起手机，假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王老板提醒，最近总是丢三落四的。”
“小心点好。”男人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意，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走出料理店，林舟快步走向楼梯间，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刚才的对话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拿出手机，快速给老周发了一条信息：“确认目标就是‘夜莺’，明天中午交易，地点待定，已录下对话，拍到组织标志。”
刚发完信息，耳麦里就传来小吴的声音：“老鹰，刚才那个女人已经跟上了一辆出租车，往城西方向去了，我要不要继续跟？”
林舟想了想，说道：“不用，你先回来跟我汇合，那个女人很可能是‘幽灵’，她的目标应该是确认交易地点，暂时不会有其他动作。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制定明天的抓捕计划，不能让他们跑了。”
回到停车场，老周已经在车里等着了，看到林舟回来，立刻迎了上去：“怎么样？确认了吗？”
林舟点了点头，把录音笔和微型摄像头里的内容导到笔记本电脑上：“没错，就是‘夜莺’，他还提到了在巴拿马的货轮，明天中午交易，定金三千万欧元，总交易额一个亿。另外，刚才‘幽灵’也出现了，应该是来确认情况的。”
老周看着屏幕上的夜莺标志，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个‘夜莺’果然不简单，一个亿的交易额，恐怕交易的文物不一般。技术科那边刚才发来消息，比对了疤痕特征，这个男人就是五年前从国际刑警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夜莺’，当时他涉嫌走私一批商周时期的青铜器，价值连城，后来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这次居然敢来滨海市交易。”
林舟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压力越来越大：“明天的抓捕计划必须周密，‘夜莺’的保镖都是亡命之徒，而且他还有货轮在巴拿马接应，一旦让他察觉到不对劲，很可能会立刻逃跑。我们需要联系海警和海关，监控所有出海的船只，另外，还要在交易地点周围布下天罗地网，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老周点了点头，拿出对讲机开始联系各个部门：“喂，是行动组吗？明天中午十二点有抓捕行动，需要你们在恒隆广场周围布控……对，目标是国际走私商‘夜莺’，还有他的保镖，至少四人，可能携带武器……另外，联系海警支队，监控所有从滨海港出海的货轮，尤其是前往巴拿马方向的……”
林舟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默默祈祷着明天的行动能够顺利。这不仅关系到一批珍贵文物的安危，更关系到无数文物保护工作者的心血。他想起自己刚加入文物犯罪侦查科时，老科长说过的话：“每一件文物都是历史的见证，我们的职责就是守护这些见证，不让它们落入坏人手中，流失海外。”
夜深了，铂悦酒店的灯光依旧璀璨，像是一颗镶嵌在城市里的宝石。林舟和老周还在车里讨论着明天的抓捕细节，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夜莺”的照片和交易信息被反复查看，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漏洞都被一一堵上。
凌晨三点，技术科传来消息，通过分析“夜莺”的手机信号，发现他在今天下午曾和一个位于暗网的Ip地址联系过，对方很可能就是“黑影”组织的核心成员。另外，他们还查到，“夜莺”明天要交易的文物，很可能是去年在陕西西安一座古墓里失窃的唐代鎏金铁芯铜龙——这件文物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造型独特，工艺精湛，具有极高的历史和艺术价值，一旦流失海外，后果不堪设想。
得知这个消息，林舟的心情更加沉重。唐代鎏金铁芯铜龙的失窃案一直是文物犯罪侦查科的一块心病，他们追查了整整一年，却始终没有线索，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有了突破。
“明天一定要成功，绝对不能让这件国宝流失。”林舟握紧了拳头，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老周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夜莺’这次插翅难飞。”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林舟和老周简单吃了点早餐，就开始在交易地点周围进行最后的检查。他们选择的交易地点是城郊的一个废弃仓库，这里地理位置偏僻，周围没有居民，便于布控，也不容易造成误伤。
上午十一点，行动组的成员全部到位，狙击手埋伏在仓库周围的制高点，突击队员在仓库门口隐蔽待命，海警和海关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监控着所有出海通道。
十一点五十分，林舟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只有一个地址——正是他们选定的废弃仓库。他立刻对着耳麦说：“目标已经确认交易地点，所有人注意隐蔽，等待指令。”
十二点整，一辆黑色宾利缓缓驶入仓库门口，正是“夜莺”乘坐的那辆车。车子停下后，两个保镖先下车，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打开后座车门，“夜莺”从车里走了出来，手里依旧拎着那个黑色的皮质手包。
林舟屏住呼吸，手指放在对讲机上，等待着最佳的抓捕时机。“夜莺”走到仓库门口，敲了敲门，仓库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几个穿黑色衣服的人，为首的正是昨天在料理店看到的那个“幽灵”。
“东西带来了吗？”“幽灵”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感情。
“夜莺”笑了笑，从手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当然，不过我的钱呢？”
“幽灵”挥了挥手，身后的人递过来一个黑色的手提箱：“这里面是七千万欧元，你可以先确认一下。”
就在“夜莺”伸手去接手提箱的瞬间，林舟按下了对讲机：“行动！”
顿时，仓库周围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突击队员从各个隐蔽点冲了出来，狙击手也瞄准了目标。“夜莺”和“幽灵”脸色大变，想要逃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许动！警察！”
保镖们试图反抗，却很快被突击队员制服。“夜莺”看着围上来的警察，脸上露出了不甘的神色，他想要毁掉手里的木盒，却被林舟一把抓住手腕。
“‘夜莺’，你跑不掉了。”林舟的声音坚定，眼神里充满了正义。
“幽灵”还想反抗，却被身后的小吴一脚踹倒在地，手铐“咔嚓”一声锁在了她的手腕上。
林舟打开“夜莺”手里的木盒，里面放着的正是那尊唐代鎏金铁芯铜龙，阳光透过仓库的窗户照在铜龙上，鎏金的表面泛着耀眼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它历经的沧桑。
“太好了，终于找到它了。”老周走过来，看着铜龙，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