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张承宗端坐在太师椅上,面沉如水,手中的戒尺重重往桌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侍立一旁的管家和小厮都缩了缩脖子。
“张玥!你可知罪!” 他声如洪钟,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
张玥规规矩矩地跪在下方,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并无丝毫慌乱,声音平稳地反问:“女儿不知身犯何罪,还请爹爹明示。”
见她竟敢反问,张承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张玉堂丢过来的那篇文章,厉声道:“玉堂的这篇文章,可是你代笔所为?你小小年纪,竟学会这等欺瞒师长、构陷兄长的恶行!我张家岂能容你!”
“爹爹明鉴,” 张玥依旧不卑不亢,“女儿确实应玉堂哥哥之请,帮他誊抄了一遍文章。” 她刻意强调了“誊抄”二字。
“你胡说!” 张玉堂跳了起来,指着她鼻子骂道,“分明是你写的!是你嫉妒我,故意写差了害我!”
张玥看向张玉堂,目光平静无波:“玉堂哥哥,我为何要嫉妒你?又为何要害你?夫子夸奖你进步,于我又有何害处?至于文章好坏,妹妹才疏学浅,只是按照哥哥口述的意思誊写,若有不当之处,也是妹妹笔力不济,绝非有意。”
她四两拨千斤,将“代笔”偷换概念为“誊抄”,并点明自己毫无动机害他,反而将“文章不佳”的责任揽到了自己“笔力”上。
张玉堂被她这番逻辑清晰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只会重复:“你……你强词夺理!”
张承宗听着,眉头紧锁。他虽偏袒孙子,但并非全然不讲道理。张玥的话,听起来似乎……也有些道理?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周夫子也匆匆赶来了。他在门外已听了个大概,此刻进来,先对张承宗行了一礼,然后目光严肃地看向张玥:“张玥,学问之事,首重诚信。你且如实道来,此文,究竟是否你所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张玥身上。
张玥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周夫子深深一拜,然后抬起头,目光坚定:“夫子明鉴,爹爹明鉴。此文确非女儿所作构思。然,玉堂哥哥指责女儿故意写差,女儿不敢苟同。女儿虽愚钝,却也知文字乃心声,岂敢存心亵渎?”
她顿了顿,转向张承宗,言辞恳切:“爹爹若不信,可请夫子当场出题。女儿愿即席作文,是与非,优与劣,一辨便知。”
即席作文?
张承宗和周夫子都愣住了。一个六岁的孩子,竟有如此胆量和底气?
张玉堂更是嗤之以鼻:“就你?吹牛!”
周夫子眼中却闪过一丝激赏。他沉吟片刻,对张承宗道:“东家,既然有此争议,不妨一试。也可看看这孩子的真实水平。”
张承宗看着跪在地上,背脊挺直、眼神清亮的张玥,心中惊疑不定,最终点了点头:“便依夫子所言。”
周夫子略一思索,道:“便以‘荷’为题,作一首五言绝句吧。” 这个题目对于蒙童而言,不算简单,需要一定的观察力和想象力。
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玥身上。
张玥闭上眼,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窗外荷花池的景象,夏日亭亭玉立的芙蕖,秋日残荷听雨的凄清……她睁开眼,目光澄澈,朗声吟道:
“碧玉撑华盖,红妆映日新。
虽出淤泥里,不染世间尘。”
诗句脱口而出,对仗工整,意象清新,尤其最后两句“虽出淤泥里,不染世间尘”,借物喻人,境界顿出,哪里像一个六岁孩童所能及!
一时间,书房内鸦雀无声。
张承宗目瞪口呆,手中的佛珠忘了捻动。
张玉堂张大了嘴巴,如同见了鬼一般。
周夫子则是抚掌赞叹,眼中满是惊艳:“好!好一个‘虽出淤泥里,不染世间尘’!立意高远,字字珠玑!妙极!妙极!”
这一下,孰是孰非,孰优孰劣,已不言自明!
张玥凭借自身的惊世才华,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中,不仅成功自辩,更是彻底折服了在场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