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玥“江郎才尽”的传言,如同她所预期的那样,在一定程度上麻痹了李氏和王妈妈,让她获得了更多暗中行动的空间。然而,张家的经济危机却并未因此缓解,反而因为年关的临近而愈发严峻。债主上门催逼的频率越来越高,张承宗变卖家当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资金缺口扩大的速度,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府中人心浮动,下人们窃窃私语,都在担忧着张家的未来,以及自己的去处。
张玥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她知道,自己等待的最终时机,快要到了。张家已经到了悬崖边缘,张承宗急需一根救命稻草,无论这根稻草来自何方,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会紧紧抓住。
这一日,张承宗又在书房里对着空荡荡的钱匣子和厚厚的借据长吁短叹,脸色灰败,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张玥觉得火候已到,她再次来到了书房。
与上次带着图稿、锋芒初露不同,这次的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不安,眼神中也少了几分之前的锐利,多了几分符合她年龄的“惶恐”。
“爹爹……”她声音怯怯地开口。
张承宗正心烦意乱,见到她,没什么好气:“你又来做什么?”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
张玥似乎被他的态度吓到,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鼓足勇气,小声说道:“女儿……女儿近日听闻,家中境况愈发艰难,心中……心中十分不安。女儿想着,自己虽不才,但终究是张家一份子,不能眼睁睁看着……看着……”
她话语哽咽,眼圈微红,表现得像一个真心为家族担忧,却又无能为力的孩子。
这副模样,反倒让焦头烂额的张承宗心中生出一丝难得的柔软和无奈。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你有这份心便好。只是家中大事,非你孩童所能插手。”
“女儿知道……”张玥低下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只是……只是女儿想着,若家中实在艰难,女儿……女儿或许可以想个法子,为爹爹分忧……”
“你能有什么法子?”张承宗下意识地反问,并未抱太大希望。
张玥抬起头,眼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般的“天真”和“恳切”:“女儿想着……女儿好歹识得几个字,也略通些绣艺……听闻……听闻京城高门时常采买婢女,若……若能将女儿荐入那样的人家为婢,或许……或许能得些银钱,为爹爹暂解燃眉之急……又或者,能借此……攀附些关系,于家中生意,或有益处……”
她的话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确定”和“牺牲自我”的意味,将一个走投无路、试图为家族献出自身的可怜养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然而,这番话听在同样走投无路的张承宗耳中,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
荐入高门为婢?攀附关系?
这两个词,瞬间点燃了他心中那几乎已经熄灭的、关于权力和财富的渴望之火!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张玥容貌不俗,识文断字,更有那一手惊人的绣艺(虽然近期似乎有些退步,但底子还在),若真能送入京城某个高门,哪怕是做个有体面的婢女,所能带来的潜在利益,也远非眼下这点绣品生意可比!若能侥幸得到贵人青眼,那更是……!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他看着眼前这个“主动请缨”、显得无比“懂事”的养女,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震惊,有盘算,更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激动!
“你……你当真愿意?”张承宗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张玥低下头,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声音带着哽咽和“坚定”:“为了爹爹,为了张家,女儿……愿意一试!”
“好!好!好!”张承宗连说三个好字,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此事……此事容为父好好筹划!定然不能委屈了你!”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在眼前展开。
张玥心中冷笑,知道鱼儿已经上钩。她成功地利用了张承宗的困境和野心,将“离开张家”这个她梦寐以求的目标,包装成了“为家族牺牲”的“献策”,并且让他心甘情愿、甚至迫不及待地主动推动!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她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待张承宗为她铺好这条,她早已渴望踏上的——归途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