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尖啸声如同用指甲刮擦骨头,令人头皮发麻,从四面八方裹挟着阴风袭来。原本就如鬼魅般的石林,此刻仿佛活了过来,阴影扭曲,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
“来不及出石林了!跟我来!”白薇当机立断,她显然对这片区域极为熟悉,身形一闪,便朝着石厅一侧更为狭窄、几乎被藤蔓完全遮蔽的缝隙掠去。
“跟上!”陆景云低喝,一把拉住夏晚晴的手腕,紧随其后。阿依土兄弟毫不犹豫,驱赶着受惊的骆驼跟上。
刚挤进缝隙,身后就传来轰隆巨响和石块崩裂的声音!只见他们方才停留的石厅处,几道黑影快如闪电般扑下,利爪划过石壁,留下深深的沟壑。那东西约莫半人高,形似蝙蝠与鬣狗的混合体,浑身覆盖着暗灰色的、如同岩石般的甲壳,一双眼睛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口中滴落着腐蚀性的涎液——正是大祭司用邪术炮制的石像鬼!
它们依靠声音和活物气息追踪,速度奇快!
狭窄的缝隙暂时阻挡了石像鬼的正面冲击,但它们攀附在石壁上方,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试图从上方突破。
“不能停!前面有个废弃的祭坛,可以暂避!”白薇的声音在前方催促,她的白裙在黑暗中如同一道指引的光。
队伍在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中艰难穿行,骆驼发出惊恐的呜咽,不时被嶙峋的石壁刮伤。夏晚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以及身后越来越近的石像鬼的嘶鸣。
“啊!”一声痛呼从身后传来,是阿依木!一只石像鬼不知何时从侧翼的石缝中钻出,利爪在他背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伤口周围瞬间变得乌黑,显然带有剧毒!
阿依土目眦欲裂,回身一刀狠狠劈在石像鬼的甲壳上,却只溅起一串火星,震得他手臂发麻。
“它们的弱点是眼睛和关节连接处!”白薇急声提醒。
陆景云眼神一冷,剑交左手,右手在腰间一抹,数道寒星激射而出!是淬了剧毒的透骨钉!噗噗几声轻响,精准地没入了几只试图从上方扑下的石像鬼的眼窝!
“吱——!”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响起,那几只石像鬼眼中绿焰熄灭,如同石头般僵硬地坠落下来。
然而,更多的石像鬼从四面八方涌来,杀之不尽!
“公主,你们先走!我和阿依木断后!”阿依土怒吼一声,挥舞着弯刀,状若疯虎,死死堵住后方通道。阿依木也强忍剧痛,咬牙站起,与兄长并肩而战。
“不行!”夏晚晴断然拒绝。抛弃同伴,她做不到!
“走!”陆景云却比她更冷静,也更懂得权衡利弊。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力道之大不容挣脱,眼神锐利如刀,“留下只会一起死!相信他们!”
白薇也回头喊道:“祭坛就在前面,有禁制可以阻挡它们片刻!”
看着阿依土兄弟决绝的背影,以及潮水般用来的石像鬼,夏晚晴心如刀绞,但她知道陆景云是对的。她狠狠一咬舌尖,血腥味和疼痛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跟着白薇和陆景云向前冲去。
身后传来阿依土兄弟愤怒的咆哮、兵刃交击声、以及石像鬼疯狂的嘶鸣,声音在狭窄的通道内反复回荡,震耳欲聋。
冲出不到百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大约方圆十几丈的天然石窟出现在眼前。石窟中央,果然有一个用黑色石头垒砌的、布满奇异符文的古老祭坛。祭坛中央供奉着一尊已经残破的、形似狼首人身的石像,散发着苍凉古老的气息。
“快!站到祭坛范围内!”白薇率先踏入祭坛。
陆景云拉着夏晚晴紧随其后。就在他们踏入祭坛的瞬间,祭坛边缘的那些符文仿佛被激活,微微亮起一层淡金色的光膜,将整个祭坛笼罩其中。
几乎同时,数十只石像鬼如同黑色潮水般涌入了石窟,疯狂地扑向祭坛。然而,当它们撞上那层淡金光膜时,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发出沉闷的砰砰声,被狠狠弹开,体表的石甲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它们焦躁地在光膜外盘旋、嘶吼,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祭坛内的几人,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祭坛内,暂时安全了。
但夏晚晴的心却沉到了谷底,她死死盯着来时的通道,那里已经没有了兵刃声,只有石像鬼令人不安的骚动。
“阿依土……阿依木……”她声音颤抖,几乎不敢去想那最坏的结果。
陆景云紧抿着唇,脸色铁青,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同样担忧那对勇敢的兄弟。
就在这时,通道内传来沉重的、踉跄的脚步声。
一个浑身浴血、左臂软软垂下、几乎成了血人的身影,扶着石壁,一步步艰难地挪了出来,是阿依土!他背上,还背着已经昏迷不醒、生死不知的阿依木!
“阿依土!”夏晚晴惊呼,想要冲出去,却被祭坛的光膜阻挡。
阿依土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却对着她扯出一个艰难而欣慰的笑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背上的阿依木朝着祭坛方向猛地一推:“接……接住我弟弟!”
陆景云反应极快,内力一吸,将昏迷的阿依木凌空摄入祭坛内。
而就在阿依土脱力的瞬间,几只伺机而动的石像鬼猛地从侧面扑上,利爪狠狠贯穿了他的胸膛!
“不——!”夏晚晴失声尖叫,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阿依土身体猛地一僵,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祭坛内的弟弟和夏晚晴,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丝遗憾和解脱,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吼道:“公主……保重……带……带我弟弟……回家……”
话音未落,他魁梧的身躯便被蜂拥而上的石像鬼彻底淹没……
祭坛内,一片死寂。只有石窟外石像鬼啃噬血肉、摩擦骨头的可怕声音,以及夏晚晴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声。
陆景云默默地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无声地传递着支撑。白薇也垂下眼睑,脸上带着哀戚。
阿依木昏迷不醒,但呼吸尚存,背上的伤口流出的血已呈乌黑色,毒性正在蔓延。
白薇迅速检查了一下阿依木的伤势,眉头紧锁:“是‘石瘟毒’,必须尽快解毒,否则半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她看向祭坛中央那尊残破的石像,快步走到石像基座旁,摸索了片刻,用力按下了一块松动的石块。
“咔哒”一声轻响,石像基座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漆黑洞口,一股带着霉味和金属锈蚀气息的冷风从洞内吹出。
“这是通往废弃矿道的密道。”白薇解释道,“祭坛的禁制能量有限,支撑不了太久。我们必须立刻下去。矿道深处,有一种名为‘月光藓’的植物,是解石瘟毒的唯一希望!”
希望与危机并存!
夏晚晴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阿依土的仇,她记下了!大祭司,太后……这些血债,必将用血来偿!
她协助陆景云将阿依木小心绑在唯一幸存的那头骆驼背上,然后毫不犹豫地率先踏入了那深不见底的矿道密道。
陆景云紧随其后,白薇最后进入,并触动了机关,将基座恢复原状,隔绝了上方石像鬼令人牙酸的声音。
黑暗,彻底的黑暗笼罩下来。只有陆景云取出的一颗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前方似乎永无止境的、向下延伸的矿道。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尘埃和危险的气息。脚下不时踩到散落的碎石和生锈的矿车轨道。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潺潺的水声。
“有地下河!”白薇精神一振,“月光藓通常生长在靠近地下水源的岩壁上,需要吸收水汽和极其微弱的月光折射……”
她话音未落,走在前面的夏晚晴突然停下了脚步,夜明珠的光芒照向前方。
只见矿道在此处变得开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空洞的中央,并非他们预想的地下河,而是一片……泛着诡异磷光的、静止的水潭。
水潭边上,生长着一些散发着柔和微光、形似藓类的植物,想必就是月光藓。
然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水潭的对岸,密密麻麻地站立着数十个身披残破铠甲、手持锈蚀兵刃的……骷髅!它们眼窝中跳动着幽蓝色的鬼火,无声无息地列成战阵,仿佛已在此守候了千年。
而在骷髅战阵的后方,一个高大的、戴着生锈王冠的骷髅将军,端坐在一方石座上,它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缠绕着黑色气息的断剑,空洞的眼窝,正“望”向闯入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