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日历翻到了十一月。
北方的寒气长驱直入,城市早早开启了暖气,室外呵气成霜,室内却温暖如春。
然而,慕容老宅里,慕容老爷子的心却像是被扔在了冰火两重天里。
一边是暖气烘得人懒洋洋,另一边,则是为长孙慕容瑾和江家那小丫头江挽挽之间骤然冷却的“进展”急得火烧火燎。
自中秋那晚之后,这两个人竟像是约好了一般,再没了任何交集的消息。
老爷子几次三番旁敲侧击,甚至想再找个由头请江家过来坐坐,都被慕容瑾以工作繁忙或是不合时宜为由,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
慕容瑾依旧是那个沉稳持重、忙于公务的慕容厅长,仿佛中秋夜那个因一句“对不起”而耳根泛红、方寸微乱的男子只是众人的幻觉。
老爷子不死心,又把“前线观察员”慕容澈叫来问话。
谁知慕容澈也是两手一摊,一脸爱莫能助:“爷爷,我真尽力了!我哥那人您还不知道?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谁能撬开他的嘴?我旁敲侧击好几回,他要么装没听见,要么就直接用眼神冻我,我也不敢问得太明显啊。至于挽挽那边,人家小姑娘正常上学放学,我总不能天天蹲人学校门口吧?”
连平日里消息最灵通、鬼主意最多的二孙子都打听不到什么,这让老爷子心里更是跟猫抓似的,又添了几分急躁。
他拄着拐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地毯都快被磨出印子了。
“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
老爷子对着前来陪他说话的儿子慕容仲平抱怨:“我看他就是鸵鸟心态!发现问题解决不了,就把脑袋埋沙子里!以为躲着不见,那点心思就能自己没了?”
慕容仲平看着父亲焦急的模样,无奈劝道:“爸,感情的事强求不来。挽挽毕竟还小,阿瑾有所顾虑也是正常的。也许让他们顺其自然更好。”
“顺其自然?再顺其自然,好白菜都要被别的猪拱了!”
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是没看见,现在那些小年轻,谈个恋爱速度多快!挽挽那么招人喜欢,在学校里能没人追?等阿瑾这头笨牛想明白,黄花菜都凉了!”
话虽如此,老爷子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再行撮合,只能每天干着急,看着窗外凋零的树木,觉得自己的盼头也跟着一起进入了寒冬。
一家格调雅致、氛围安静的私房菜馆包间内,慕容瑾与江慕晴相对而坐。
餐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菜肴,但显然,两人的心思都不在美食上。
江慕晴妆容精致,神情专注。
她作为星澜资本的代表,就一项可能涉及青川省未来产业规划调整的投资项目,向慕容瑾请教一些政策导向和潜在风险。
慕容瑾坐姿挺拔,面容是一贯的沉静,听着江慕晴的阐述,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言简意赅,直指核心。
他的回答严谨而克制,既点明了政策红线,也提示了可能的机遇,展现出一名成熟官员的专业素养和敏锐洞察力。
包间里只有两人清晰的交谈声和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气氛严肃而高效。
就在这时,江慕晴放在手包里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伴随着一阵嗡嗡的震动声。
她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挽挽”两个字。
她微微蹙眉,考虑到正在与慕容瑾谈正事,不便打扰,便伸手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抱歉,慕容厅长,我们继续。”
江慕晴抬起头,脸上带着歉然的微笑,准备将话题拉回正轨。
慕容瑾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然而,不到一分钟,手机再次固执地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依然是“挽挽”。
江慕晴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再次挂断,并迅速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小孩子可能有什么事,不好意思。”
她再次向慕容瑾致歉,但心底已经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挽挽虽然有时候会有点小任性,但很少会在明知她可能有正事的时候如此连环夺命call。
慕容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神色未变,只是淡淡道:“无妨。”
两人正要重新开始讨论,江慕晴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虽然没了声音,却再次顽固地亮起,透过桌面的反光,能看到那闪烁的名字仿佛带着焦灼的温度。
这一次,江慕晴的脸色微微变了。
她了解自己的堂妹,如果不是真有急事甚至大事,绝不会这样。
她再也无法安心谈下去,带着深深的歉意对慕容瑾道:“慕容厅长,实在对不起,我妹妹她可能真有什么急事,请允许我接一下电话。”
“请便。”慕容瑾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江慕晴立刻拿起手机,快步走到包间的窗边,按下了接听键,压低声音:“挽挽,怎么了?我在……”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带着哭腔、惊慌失措到几乎语无伦次的声音打断:“慕晴姐!爷爷他……”
电话里传来江挽挽明显压抑着的抽泣和急促的喘息声,“爷爷突然说胸口闷……喘不上气……脸色好白……我……我给他吃了速效救心丸……已经打了120……小叔小婶的电话打不通……我害怕……慕晴姐你快回来啊!”
江慕晴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脸色也唰地一下白了。
爷爷的心脏病是老毛病了,但这次听起来格外凶险!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紧绷:“挽挽别怕!别慌!你做得很好!非常棒!给爷爷吃了药,叫了救护车,这都是最正确的处理!听着,姐姐马上就去医院!电话保持畅通,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江慕晴转过身,脸上已没了之前的从容,只剩下焦急和担忧,她甚至来不及完全掩饰自己的情绪,语速极快地对慕容瑾说道:“慕容厅长,万分抱歉!我爷爷心脏病突发,情况危急,我妹妹一个人在家吓坏了,我必须立刻赶去军总院!今晚的饭局……”
慕容瑾在她接电话时,已经从她骤变的脸色和只言片语中猜到了大概。
他立刻站起身,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沉声道:“救人要紧,我送你过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已经顺手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大衣。
“这……太麻烦您了……”
江慕晴有些迟疑,毕竟对方身份特殊。
“无妨,这个时间段容易堵车,我的车或许快一些。”
慕容瑾说着,已经率先向包间外走去,同时拿出手机,快速拨通了司机的电话,言简意赅地吩咐,“把车开到门口,立刻去军总院,有急事。”
他的冷静和果断像是一根定海神针,让慌乱中的江慕晴稍稍找到了主心骨。
此刻她也顾不得客套和推辞,感激地看了慕容瑾一眼,抓起自己的包,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