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今天特意比平时早下班了两个小时。
他没有直接回老宅,而是先绕道去了市中心的私人公寓,快速收拾了几套日常衣物和一些必要的文件用品,利落地装进一个黑色的行李箱里。
当他拖着行李箱回到慕容老宅,穿过庭院,正准备往自己院子走时,却在回廊下迎面撞见了正在悠闲遛弯的慕容老爷子。
老爷子拄着拐杖,目光先是落在他脸上,随即缓缓下移,定格在他手中那个显眼的行李箱上,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了然和促狭的笑意。
他顿了顿,拐杖在地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两下,像是法官在敲法槌,准备宣判一桩“铁证如山”的案子。
他眯起眼,上下打量着慕容瑾和他手边的行李箱,语气里的调侃几乎要溢出来:“哟,我们日理万机的慕容厅长,今儿个是唱的哪一出啊?‘微服私访’还自带行李装备?”
“怎么,市中心那套号称顶级配置、安保一流的高级公寓天花板漏水了?还是空调集体罢工了?让你非得大包小包地搬回我这老宅来‘避难’?”
慕容瑾:“……”
他停下脚步,看着自家爷爷那副“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哪里会听不出老爷子话里的调侃。
他面色不变,只是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收紧了一下,语气是一贯的平稳淡然,听不出丝毫被戳破心思的窘迫:“爷爷说笑了。公寓一切安好。”
他略一停顿,找了个无可指摘的理由:“近期省厅事务繁杂,住在老宅离办公地点更近一些,方便处理紧急公务。也正好多陪陪您。”
慕容老爷子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哦——原来是‘公务繁忙’,所以特意从市中心,搬到这离省厅办公楼足足远了二十多公里、还在半山腰上的老宅来,‘方便’处理紧急公务?”
他故作沉思状,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嗯,这么独特的‘近’,这么别致的‘方便’……爷爷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今天还真是头一回见识到。”
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孙子那八风不动的脸,最后才慢条斯理地补上那句:“顺便‘陪陪我’这个老头子啊……”
慕容瑾:“……”
他故意把“顺便”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慕容瑾院子所在的方向,那里还住着某个让他孙子“公务繁忙”到必须搬回来住的小丫头。
“行,行,工作要紧,陪我是顺便。”老爷子笑得像只老狐狸,挥了挥手,“快去吧,别耽误了你的‘正事’。”
慕容瑾面不改色地微微颔首:“爷爷,那我先过去了。”
他拖着行李箱,步履沉稳地继续朝自己的院子走去,背影依旧挺拔从容,只是那略微加快的脚步,还是泄露了一丝急切。
慕容老爷子看着他孙子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失笑,低声笑骂了一句:“臭小子,跟我还来这套!你那点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还找什么公务繁忙的借口,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来,把挽挽那丫头安排在他院子隔壁,这步棋真是走对了。
老爷子心情愉悦地继续遛弯,只觉得今天的夕阳都格外明媚。
傍晚时分,江挽挽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走回慕容老宅她住的那个小院。
刚踏进月亮门,她的脚步就猛地顿住了,眼睛瞬间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只见慕容瑾正站在他房间门口,一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居然握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拉杆!
慕容瑾搬回来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
搞什么?
他不是很忙吗?
他不是只有每月特定日子才回来吃顿饭吗?
这是搞什么啊?
怎么……怎么突然就拖着行李箱回来了?
一想到未来可能要天天面对慕容瑾,江挽挽就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晕倒。
她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想趁慕容瑾还没发现她,赶紧化身成一株不起眼的植物。
然而,慕容瑾似乎背后长了眼睛,或者是对她的气息格外敏感。
他甚至没有回头,清冷低沉的声音就准确无误地传了过来,打破了院落的寂静:“站在那里做什么?”
江挽挽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她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往前挪了几步,小声地、带着点试探性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飘:“慕容厅长……您……您这是……?”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那个行李箱上瞟,意思再明显不过。
慕容瑾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那张写满了震惊、疑惑和一点点惊恐的小脸上。
他神色如常,仿佛拖着行李箱回自己家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语气平淡地听不出任何情绪:
“嗯,最近住回来。”
他言简意赅,完全没有要解释为什么“最近”要住回来的意思。
江挽挽:“……”
江挽挽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回了自己房间,轻轻关上门,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才仿佛找回了一点真实感。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那颗还在砰砰乱跳的心脏,脑子里却像一团被猫咪玩过的毛线,乱七八糟。
不是,你这……
她张了张嘴,对着空气,有一万句吐槽不知道从何说起。
慕容瑾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这人怎么一声不吭,直接就拖着行李箱杀回来了!
还说什么“最近住回来”?
说得跟出门买了趟菜一样轻松!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对,这已经是暴风雨本体登陆了吧!
想到未来要在这个移动冰山的气场下艰难求生,江挽挽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所有的震惊、不解、郁闷,最终在胸口翻腾酝酿,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化作一句发自肺腑、无声的呐喊:哎我草……(一种植物)
她瘫倒在床上,把发烫的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发出了一声闷闷的、长长的、充满了绝望和认命的哀鸣。
完了,她的好日子,看来是真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