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慕容老宅的那个清幽小院，仿佛成了一个无形的磁场，牢牢牵动了慕容瑾所有的神经。
苏西察觉到厅长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更加谨慎地继续汇报：“厅长，下午两点半的联席会议，主要讨论高新区下一阶段的产业布局规划；三点四十五分，王行长预约了来访，就那个绿色信贷支持项目想与您当面沟通；五点，办公厅内部还有个关于年度总结的……”
慕容瑾端坐在办公桌后，面色沉静，目光落在手中的文件上，仿佛在全神贯注地倾听。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苏西清晰干练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根本无法在他脑海中留下任何有效信息。
他的思绪早已不受控制地飘回了那座古朴幽静的老宅，飘进了那个他极少回去、此刻却仿佛充满了无形吸引力的小院。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老爷子那句“就住你隔壁”，以及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江挽挽在那房间里可能出现的种种画面——她抱着画具推门而入时好奇张望的样子，她坐在书桌前低头看书的安静侧影，甚至她身上那抹该死的、只有他能闻到的气息，是否会透过墙壁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渗透过来。
“……厅长？厅长？”
苏西汇报完毕，见慕容瑾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轻声提醒。
慕容瑾猛地回神，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狼狈。
他迅速收敛心神，凭借着刚才捕捉到的几个零星关键词，“高新区”、“王行长”、“年度总结”，结合对常规工作的了解，强行做出了判断和安排。
他抬起眼，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只是语速比平时稍快，带着一种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的迫切：“高新区的会议照常。银行那边，你协调一位副厅长代为接待，充分听取意见，具体方案后续再议。办公厅的内部会议，推到明天上午。”
慕容瑾直接将不那么紧要的约见和可延迟的内部会议全部推后或委派了出去。
苏西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立刻点头应下：“好的，厅长，我马上协调安排。”
她敏锐地感觉到，厅长今天似乎格外没有耐心。
或者说，是心不在焉。
这在以往是极少见的情况。
慕容瑾不再多言，挥了挥手示意苏西可以离开。
待办公室门轻轻合上，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人时，慕容瑾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试图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待批阅的文件上，却发现那些熟悉的文字变得异常陌生而刺眼。
他第一次在工作时间，产生了强烈的、想要立刻离开办公室，回去“看看”的冲动。
尽管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想去确认什么，还是想去阻止什么。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班，有点上不下去了。
下午的联席会议，慕容瑾几乎是凭借着多年历练出的本能和强大的意志力在硬撑。
他端坐在主位，面容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冷峻，偶尔针对汇报内容提出的一两个问题也依旧精准犀利，让在座众人无不屏息凝神，感受到这位年轻厅长带来的压迫感。
然而，只有慕容瑾自己知道，他的心神早已一分为二。
一半在维持着会场必需的专注，另一半却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奔回那座老宅，在那间新住了人的侧房周围焦躁地打转。
鼻尖仿佛总能若有似无地萦绕起那抹熟悉的茉莉暖香，搅得他心浮气躁。
会议上那些关于数据、规划、政策的讨论，此刻在他听来都显得无比冗长和嘈杂。
他放在桌下的手，指节几次不自觉地收紧，又强迫自己松开。
当会议主持人终于宣布“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时，慕容瑾几乎是立刻站起了身，动作比平时快了几分。
“厅长，关于刚才提到的那个政策细节……”一位处长还想上前进一步请示。
“形成书面报告，明天放我桌上。”
慕容瑾脚步未停，只丢下这句不容置疑的话。
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与几位主要参会者做最后的寒暄，便在众人有些错愕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会议室。
他没有回办公室，也没有叫司机，径直乘坐电梯下到地下车库，走向他那辆黑色的座驾。
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动作带着一股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子利落地驶出车位，汇入傍晚的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