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挽洗完澡,穿着柔软的珊瑚绒睡衣坐在书桌前,摊开了未完成的作业。
暖黄的台灯映照着纸张,也映照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英语和语文对她来说几乎是信手拈来,这得益于父亲那份与生俱来的外交官语言天赋,以及她从小对英文原着的痴迷。
而文字的灵性则遗传自母亲,那位战地记者撰写新闻稿时精准犀利的笔触,以及从小在母亲影响下博览群书打下的深厚底子,让她的作文总能脱颖而出。
可视线一落到数学练习册上,她整张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那些扭曲的符号和复杂的几何图形仿佛来自另一个次元,每个数字都透着不怀好意的嘲讽。
她咬着笔头,拼命回想数学老师上课讲的内容,却只抓到一片模糊的残影。
哎……
她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笔开始写了起来。
选择题还能连蒙带猜,后面的大题就彻底原形毕露。
上次月考鲜红的分还历历在目,此刻她只能机械地默写几个似懂非懂的公式,把空白处填满,图个心理安慰。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作业都“对付”完,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快十点。
她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体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因为刚才专注于学习而还算清醒。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清晰的“咕噜”声从腹部传来。
江挽挽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脸上露出一丝窘迫。
晚饭时因为慕容爷爷的热情和厨房特意准备的糖醋小排,她确实吃了不少。
但正处于生长发育期的她,新陈代谢快,加上晚上写了这么久的作业,消耗了不少精力,此刻胃里竟然空空如也,饥饿感来势汹汹。
她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心里开始挣扎。
要不去厨房找点吃的?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这才搬进来第一天,就半夜跑去厨房找东西吃……
会不会显得太不客气了?
而且,外面那么黑,自己又有些夜盲,根本找不到去厨房的路。
慕容老宅这么大,庭院深深,回廊曲折,万一迷路了,岂不是更丢人?
更深一层,这宅子年代久远,古色古香,白天看着气派,到了深夜……会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更何况,万一……万一碰到慕容瑾……
想到那个冷冰冰、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男人,江挽挽立刻打了个寒颤,刚刚因为饥饿而升起的一点点微弱的勇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她小声地给自己打气,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
她迅速收拾好书本,关掉台灯,爬上了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
被子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很暖和,环境也足够安静。
可是,饥饿这种感觉,并不是想忽略就能忽略的。
她平躺着,闭上眼睛,努力放空大脑。
但空荡荡的胃部却固执地发出抗议,一阵阵酸软的感觉不断袭来,让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入睡。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没用。
饥饿感像是无形的小虫子,在她胃里轻轻啃噬。
她又翻回来,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浮现出各种美食的画面——热气腾腾的汤面、香喷喷的烤面包、甜滋滋的蛋糕……
越想越饿,口水都快分泌出来了,胃里的空虚感也越发明显。
“好饿啊……”
她在黑暗中发出无声的哀嚎,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磨人的饥饿感逼疯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挂钟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挽挽在床上翻来覆去,像煎鱼一样,无论换成什么姿势,那恼人的饥饿感都如影随形,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
她第一次觉得,夜晚如此漫长,饥饿如此难熬。
而此刻,仅一墙之隔的主卧里,慕容瑾冲完冷水澡,带着一身未散的冷气和挥之不去的烦躁躺上了床。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试图用睡眠来摆脱今晚那些混乱不堪的思绪和身体残留的异样感。
终于在十点半的时候,江挽挽实在是忍不住受不了了。
胃里的空虚感一阵强过一阵,搅得她心神不宁,根本无法入睡。
她挣扎着坐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抓过自己的羽绒服裹在睡衣外面,散着头发,穿着棉拖鞋,小心翼翼地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慕容瑾的房门外。
站在那扇厚重的木门前,江挽挽的心脏“咚咚咚”地擂鼓,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极其轻微地、带着迟疑地敲响了房门。
房间里,慕容瑾并未睡着。
他正靠在床头,试图用阅读一份经济报告来驱散脑海中那些不该存在的画面和气息。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他眉心骤然一蹙,眼神瞬间锐利地扫向门口。
这个时间,在老宅,会来敲他门的……
几乎不作他想。
他放下手中的平板,声音冷沉,带着被打扰的不悦:“谁?”
门外安静了一瞬,然后,一个细弱、带着明显怯意和一点点可怜巴巴的声音传了进来:“慕容厅长……是我,江挽挽……”
果然是她。
慕容瑾的眉头锁得更紧,心底那丝莫名的躁动却悄然加剧。
他掀开被子下床,迈着长腿走到门边,并未立刻开门,只是隔着门板,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什么事?”
门外的江挽挽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冰冷声音,紧张得开始下意识扣手。
江挽挽的声音更小了,还带着点因为饥饿而生的虚弱:“对不起打扰您……我……我有点饿……想问一下……厨房……在哪里?”
她说得断断续续,充满了不好意思和打搅了他的惶恐。
慕容瑾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微微收紧。
饿?
这个理由,让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理智告诉他应该直接指个方向让她自己去,或者干脆叫佣人处理。
但他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沉默让门外的江挽挽更加不安,几乎想要立刻转身逃回房间,饿着肚子也比面对这座冰山的低气压强。
就在她准备打退堂鼓的时候,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慕容瑾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也已经准备休息,穿着深色的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身上还带着刚沐浴后未散尽的清冽湿气和水汽混合着雪松的淡香。
他没有开大灯,只有床头一盏昏黄的阅读灯勾勒出他冷硬立体的轮廓,眼神在阴影中显得愈发深邃难测。
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的江挽挽身上。
她小小的一只裹在羽绒服里,显得纤弱。
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白皙,此刻正仰着头,用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显得清澈明亮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好意思、饥饿带来的委屈,以及对他反应的紧张。
慕容瑾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门扉开启的刹那,那股熟悉的、混合着茉莉与奶香的暖甜气息,裹挟着她沐浴后洁净微潮的水汽,更加浓郁直接地扑面而来,像一张无形却黏稠的网,瞬间将他笼罩。
这气息与他方才在卧房沙发上,以及在冰冷水流下,闭眼疯狂幻想、并以此纾解的旖旎画面,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不堪的、属于他独自一人的隐秘场景,而画面里那个被他肆意臆想的人,此刻就活生生地、怯怯地站在他面前。
那双清澈的、带着点无助和小心翼翼的眼睛正望着他,仿佛能穿透他故作镇定的表象,窥见他内心深处那些卑劣的、见不得光的念头。
一股强烈的心虚,混合着被当场抓包般的狼狈和更深层的自我厌弃,猛地攫住了他。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指尖都残留着不久前的触感和温度,而那温度,正隐隐发烫。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用以抵抗内心翻江倒海的异样。
强行压下喉咙口的干涩与躁动,他的声音比预想中还要冷硬几分,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疏离:“等着。”
说完,他并未让她进门,也没有指路,而是直接转身穿上了厚睡袍,看样子是打算亲自带她去。
江挽挽愣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这是要带她去厨房?
慕容瑾走了两步,发现身后没动静,停下脚步,侧过半张脸,眉头微挑:“不是饿?”
“啊?哦!来、来了!”
江挽挽这才回过神,连忙应道,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
慕容瑾不再多言,迈步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