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都还没亮。
窗外是沉沉的墨蓝色,连一丝鱼肚白都未见,只有远处天际隐约透出一点将醒未醒的灰蒙。
房间里暖气充足,被窝更是温暖得如同一个甜蜜的陷阱。
江挽挽定了好几个闹钟,从五点五十开始,每隔五分钟就响一次,执着地试图将她从睡梦中拽出。
五点五十的铃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按掉,翻个身将脸埋进枕头,嘟囔着“再睡五分钟……”。
五点五十五的闹钟再次响起,她挣扎着睁开一条眼缝,看了眼窗外浓重的夜色,意志力瞬间溃散,又一次屈服于温暖的被窝。
六点的闹钟带着更急促的节奏,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摸索到手机,关掉,意识在“必须起床”和“再睡一会儿”之间反复横跳,身体却诚实地选择了后者。
直到六点二十,最后一个闹钟以一种不依不饶的姿态持续作响,江挽挽才终于战胜了强大的困意和被子精的封印,艰难地、带着满腔不情愿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她坐在床边,睡眼惺忪地发了一会儿呆,脑子里混沌一片。
好困……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挤出生理性泪水。
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趿拉着拖鞋往浴室走,心里忍不住哀叹:这慕容老宅也太远了吧!简直像是住在另一个城市!
以前自己一个人住在铂悦·玫瑰湾的时候,离学校近,交通又方便,七点十五起来都来得及慢悠悠收拾、吃个早饭。
现在倒好,天不亮就得挣扎着爬起,简直是对意志力的终极考验。
江挽挽睁开眼睛,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视野里一片模糊。
她下意识地拿起洗手台上的洗面奶,迷迷糊糊地就要往牙刷上挤——差点把洗面奶当牙膏使了!
好在,在洗面奶即将触碰到牙刷毛的前一秒,她混沌的大脑终于拉响了警报,猛地反应过来,赶紧换回了正确的牙膏。
她几乎是闭着眼刷着牙,身体随着刷牙的动作不受控制地前后轻轻摇晃,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好几次都差点因为失去平衡而栽倒在地上。
一番艰难的洗漱终于完成,当温热的水流扑在脸上时,那暖意仿佛透过皮肤渗入了四肢百骸,终于驱散了些许顽固的睡意,唤醒了一点模糊的意识。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凌乱、眼神迷蒙、嘴角还沾着一点白色泡沫的自己,用力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江挽挽耷拉着眼皮,慢吞吞地回到房间,凭着肌肉记忆开始往脸上拍打护肤品。
正当她拿起气垫,准备和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做斗争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江小姐,您醒了吗?给您送早餐来了。”
门外是佣人温和的声音。
江挽挽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应了一声:“请进。”
一位约莫五十岁的阿姨端着托盘走进来,将几样精致的早点轻轻放在小圆桌上。
“江小姐早,这是您的早餐。”
她微微躬身,语气比刚才更多了几分慎重。
“厅长昨晚特意交代过,周一至周五,您的早餐都会在六点半准时送到房间。”
她一边布置碗碟,一边补充道:“厅长说,早上时间紧,让您不必去前厅,用完餐直接到门口就好。车已经备好了。”
她稍作停顿,又体贴地解释了一句,“而且老宅平日用的早饭是在早上八点,怕您赶不上。”
佣人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厅长昨晚特意交代?
这慕容瑾……想不到还挺细心周到的。
江挽挽也顾不上化妆了,好奇心驱使着她赶紧走到小圆桌前,弯下身子,带着点探究的目光看向托盘里的内容。
这个底蕴深厚的慕容世家,连早饭是不是也格外讲究?
映入眼帘的早餐搭配简单却透着用心:一碗嫩黄平滑、颤巍巍的鸡蛋羹,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一碟皮薄馅大、晶莹剔透的虾饺,还有一小份清炒的时蔬,绿油油的,看着就很清爽。
鸡蛋羹表面光滑如镜,滴了几滴生抽和香油,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虾饺的薄皮透出里面粉嫩的虾仁,诱人得很。
比起以前自己在玫瑰湾匆忙解决的吐司或麦片,这简直是豪华版早餐。
她拉过椅子坐下,拿起勺子,先舀了一勺鸡蛋羹送入口中。
蛋羹嫩滑得几乎不用咀嚼,带着浓郁的蛋香和恰到好处的咸鲜,温热地顺着食道滑下,瞬间安抚了早起空荡的胃。
牛奶也是温热的,喝下去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江挽挽享受着这久违的豪华版早餐,每一口都带着被妥帖照顾的暖意。
温热的食物下肚,驱散了残存的睡意,也抚平了早起赶路的焦躁。
吃完后,她看了眼时间,虽然紧张,但还是快速坐到梳妆台前,简单地扑了点粉底让脸色看起来均匀些,描了描眉毛,又薄薄涂了一层润色的唇膏。
看着镜子里气色好了不少的自己,她轻轻松了口气。
很好,今天也还是元气满满的挽挽少女!
收拾好书本和画具,背上书包,江挽挽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清晨六点多的慕容老宅还笼罩在一片静谧的灰蓝色调中,廊下的灯笼已经熄了,只有渐亮的天光勾勒出庭院飞檐的轮廓,空气里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寒意。
她按照指示走向大门口。
远远地,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地停在晨雾里,流畅的车身在微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而车旁,一道挺拔的身影已然等在那里。
慕容瑾依旧是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外面罩着质感厚重的大衣。
他背对着她,似乎正在看手机,清晨的寒风吹动他大衣的下摆,更显得他肩宽腿长,气场凛然。
听到脚步声,他收起手机,转过身来。
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依旧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上车。”
江挽挽快步走到慕容瑾面前,微微仰头,对上他那双深邃却看不出情绪的眼睛,乖巧地轻声道:“慕容厅长,早上好。”
慕容瑾的目光在她脸上极快地掠过,随即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
他伸手为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动作流畅而自然。
“谢谢。”
江挽挽小声道谢,侧身坐进了宽敞的座椅里。
车内开着暖气,与外面的清寒形成鲜明对比,十分舒适。
她转身费力地将书包提到了后排座位上安顿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端正坐好,双手轻轻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像个严格遵守纪律的小学生。
慕容瑾绕回驾驶座,利落地坐进来,关上车门。
车内空间顿时被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和他带来的微冷空气所占据。
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先系好自己的安全带,随即侧过头,目光落在江挽挽身上。
江挽挽正有些局促地看着前方,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转头看他。
只见慕容瑾正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晨光微熹中显得格外幽深。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示意什么。
江挽挽眨了眨还带着点睡意的大眼睛,脸上写满了纯粹的疑惑,小声问道:“怎么了?”
她微微歪头,眼神里透着不解。
“你……不开车吗?看着我干什么?”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刚睡醒不久的懵懂,配上那张清丽动人的小脸,显得格外天真无辜。
慕容瑾看着她这副完全没进入状态、傻乎乎的样子,薄唇抿了一下。
他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最终,还是开口,声音低沉而简洁,带着点拿她没办法的意味:“安全带。”
“啊?”
江挽挽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拉过身侧的安全带,嘴里小声嘟囔着,“对不起!我忘了……”
安全带终于扣好。
她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衣领里。
天啊,她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还当着慕容瑾的面问出那么傻的问题!
慕容瑾看着她瞬间爆红的脸颊和恨不得缩成一团的样子,没再说什么,随即收回目光,熟练地启动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