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艺体班只上了两节课。
四点钟一到,体育生们呼啦啦地冲出教室去训练,音乐生和美术生也各自前往专用的教室进行专业练习。
江挽挽背着画具,魂不守舍地走进了熟悉的画室。
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特有的味道,本该让她安心沉浸,可今天她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摊开画纸,调好颜料,画笔握在手里,却迟迟落不下去。
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孟老师那张严肃的圆脸,和那句如同魔咒的“必须叫家长”。
美术老师走过来,看着她面前空白的画纸和调色盘上胡乱混在一起的颜色,皱了皱眉:“江挽挽,今天状态不对啊?进了决赛更要沉下心来练习,别浮躁。”
江挽挽讷讷地点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铃声响起,江挽挽如同得到特赦,飞快地收拾好画具。
今天轮到她值日打扫教室。
她心不在焉地拿着扫帚划拉地面,又潦草地擦了擦黑板,最后拎起教室里攒了一天的、鼓鼓囊囊的垃圾袋,准备送到教学楼后的大垃圾桶去。
她耷拉着脑袋,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下楼梯。
刚走到一楼楼梯口,就碰见了背着书包、显然是在等她的白沁宁。
“怎么这副样子?”
白沁宁看着她手里那袋巨大的垃圾和她生无可恋的表情,挑了挑眉。
一看到好友,江挽挽憋了一下午的委屈和恐慌瞬间决堤。
她也顾不上倒垃圾了,把袋子往墙角一放,拉着白沁宁走到旁边人少的角落,竹筒倒豆子般把今天的“悲惨遭遇”全说了出来。
从如何被汉堡诱惑,到自习课上如何“机智”地藏匿罪证却被孟老师“贴脸开大”,再到被翻旧账,最后孟老师如何上升到数学成绩和考学前景,并冷酷无情地下达了“叫家长”的最后通牒。
白沁宁听着江挽挽声情并茂的描述,尤其是听到她把吃了一半的汉堡塞进垃圾袋企图毁灭证据时,一股强烈的笑意直冲喉咙。
她赶紧抿紧嘴唇,硬生生把已经到了嘴边的笑声憋了回去,以至于脸颊肌肉都有些微微抽搐。
她看着眼前的好友——江挽挽发育得比同龄人稍晚些,身材纤细,此刻耷拉着肩膀,小脸皱成一团,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天塌了”三个字,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又怂又惨又有点滑稽的气场。
白沁宁深知,自己这个闺蜜总能干出一些让人无语凝噎却又忍不住捧腹的蠢事。
“所以,”白沁宁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冷静的语调,以免刺激到对方脆弱的神经,“你打算找谁去扮演这个‘家长’?”
江挽挽掰着手指头,愁眉苦脸地数着:“我爷爷肯定不行,还在医院呢,不能让他操心。小叔小婶……他们自己忙得脚不沾地,估计没空管我这点‘小事’。慕晴姐……”提到这个姐姐,江挽挽更蔫儿了,“我问过她了……她明天要跟着他们公司那个大老板出国谈项目……”
数了一圈,江挽挽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陷入了“无人可叫”的窘境。
她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白沁宁,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认命:“所以……好像……只剩下……慕容瑾了……”
说出这个名字,江挽挽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让慕容瑾,那个日理万机、气场迫人的慕容厅长,去学校听班主任训话,内容还是关于她偷吃汉堡、数学考三十七分?
这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白沁宁沉默了一下,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拍了拍江挽挽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同情和……嗯,或许还有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保重。”
白沁宁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慰问,“既然躲不过,那就勇敢面对吧。记得态度好一点。”
江挽挽:“……”
她现在只想把手里这袋垃圾扣在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