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被愤怒和“变态”认知冲昏了头脑的江挽挽,根本无暇顾及小陈的困惑。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恋童癖”、“老牛吃嫩草”、“衣冠禽兽”这些激烈词汇在循环播放。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愤怒和被欺骗感驱使着她,径直冲向了慕容瑾所在的院子。
慕容瑾刚下班回来不久,正站在卧室的窗边,单手松着领带,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似乎刚结束一个简短的通话。
窗外暮色渐沉,在他挺拔的身姿上投下一道冷硬的剪影。
“砰!”房间的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慕容瑾蹙眉转头,就看到江挽挽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脸颊涨得通红,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江挽挽已经抬手指着他,因为极度的气愤和紧张,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声音又尖又脆,带着破音的颤抖:“慕容瑾!你……”
慕容瑾单手松了松领带,另一只手把手机放到桌上,发出轻微的声。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江挽挽身上,将她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却又语塞的窘迫尽收眼。
“怎么了?”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她这副炸毛小兽般的模样再寻常不过。
这简单的三个字,像一盆冰水,猝不及防地浇在江挽挽熊熊燃烧的怒火上。
“滋啦”一声,满腔的义愤和那些排练了无数遍的激烈指控,瞬间被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她的手指还僵硬地指着慕容瑾,指尖微微颤抖。
对着他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恋童癖”、“衣冠禽兽”这些词就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怎么也吐不出口。
在他强大的气场面前,那些自己脑补的“惊天大发现”突然显得如此荒谬和幼稚。
看着江挽挽僵在原地,手指着他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的窘迫模样,慕容瑾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觉得很有趣。
他朝江挽挽走过去。
这是第一次见这丫头这样子,像只被惹急了、竖起全身绒毛却又不敢真扑上来咬人的幼猫。
看这架势,是哪里惹到她了?准备来找自己算账?
很好。
慕容瑾心底无声地勾了下唇角。
在他面前,江挽挽越来越真实了,不再仅仅是那个小心翼翼、恭敬顺从的受照顾者。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走到江挽挽跟前,距离拉近,能清晰地看到她因为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肩线,和那双瞪得圆圆的、映着灯光和他身影的清澈眼眸。
他弯下腰,视线与她齐平,将这个充满了压迫感和审视意味的动作,做得带上了几分专注的意味,仿佛眼前是件需要仔细探究的珍品。
“指着我,又不说话?”
慕容瑾开口,声音压得有些低,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明知故问的逗弄,“是谁借我们挽挽的胆子,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带着不容错辨的戏谑。
江挽挽被他突然的靠近和俯身逼视弄得更加慌乱,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那股清冽中夹杂着一丝烟草气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强势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想后退,脚跟却像钉在了地上。
“我……我……”
她“我”了半天,脸憋得通红,之前那些“变态”、“禽兽”的指控在喉咙里滚了又滚,却在他深邃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下,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这近距离的对视,让她清晰地看到他眼底自己的倒影——一副色厉内荏的蠢样。
“看来是没人借胆子,”慕容瑾慢条斯理地自问自答,目光在她涨红的脸上逡巡,语气里那点逗弄的意味更明显了,“是自己壮着胆子来的?”
他顿了顿,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微微偏头,视线落在她依旧紧握的拳头上,语气带着几分了然:“这么生气?我哪里得罪你了,说说看。”
他越是这般气定神闲、循循善诱,江挽挽就越是憋闷。
他那眼神,分明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却又无伤大雅的孩子!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豁出去了般,避开他直视的目光,盯着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声音带着豁出去的颤抖,却因为底气不足而显得没什么威力:“你……你以后……能不能别对我……那么……那么奇怪!”
“奇怪?”慕容瑾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比如?”
“比如……比如带我去看电影!还去那种餐厅!还买那么多甜点!”
江挽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声音越说越小,“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慕容瑾静静地听着,等她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反问:“以前是哪样?”
“就是……很忙,很严肃,不会……不会做这些……”
江挽挽词穷了,她总不能说“你不会像个追求者一样安排约会”吧?
“所以,”慕容瑾直起身,但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我对你好一点,你就觉得奇怪,要跑来指着我的鼻子兴师问罪?”
他这话说得平淡,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戳破了江挽挽那点基于猜测的、虚张声势的愤怒。
她瞬间哑口无言,只剩下满脸的窘迫和不知所措。
看着她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慕容瑾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再逗下去,这小兔子怕是真的要炸毛跑没影了。
慕容瑾这个老狐狸,他没有解释。
解释什么?为什么要解释?
他要的不是此刻的澄清,而是让她自己去想,去琢磨,去反复咀嚼他这些“奇怪”举动背后的含义。
他要让“慕容瑾为什么对我这样?”这个问题,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日夜不停地缠绕她的思绪。
他直起身,重新拉开了些许距离,但那目光依旧锁着她,只是从平视变成了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种姿态的转变,无形中又加重了压迫感。
他看着她通红的脸颊、闪烁的眼神和微微张着却发不出声音的嘴唇,仿佛在欣赏一幅生动的、名为《江挽挽的困惑与羞恼》的画作。
“觉得奇怪,”他重复着她的话,语气平淡无波,却像在平静湖面投下另一颗石子,“那就慢慢想。”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没有承认他那套“约会流程”别有用心,也没有否认他可能存在的“变态”心思。
他只是把问题轻飘飘地抛回给她,把所有的纠结、猜测和不安,都留给了她一个人。
这种不置可否的态度,比直接承认或断然否认更让江挽挽抓狂!
他怎么能这样?!
他难道看不出她已经快被自己的脑补逼疯了吗?
他难道不应该义正词严地反驳,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可他偏偏没有。
他只是站在那里,用那种深邃难辨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在说:对,我就是做了这些事。至于为什么?你自己猜。
江挽挽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坚不可摧却又滑不溜手的冰山上!
所有的力气和愤怒都被无声地吸收、化解,只剩下无处着力的憋闷和更深重的困惑。
慕容瑾看着她脸上青红交错、精彩纷呈的表情,知道目的已经达到。
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书桌,重新拿起了手机,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淡漠,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想不明白就回去慢慢想。出去把门带上。”
这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江挽挽僵在原地,看着他已然沉浸回工作的侧影,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结果连一句像样的质问都没能说出口,就被他三言两语、几个眼神打得溃不成军,最后还被像打发小孩子一样赶出去。
巨大的挫败感和委屈涌上心头,眼眶都有些发酸。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把那股酸涩逼回去,狠狠地瞪了慕容瑾的背影一眼,终究没敢再说什么,咬着嘴唇,转身快步冲出了房间,再次“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巨大的关门声在古老宅院里回荡,彰显着甩门之人满腔的无名火。
慕容瑾听着那声巨响,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微微一顿,随即,一抹极愉悦的笑意,终于不再掩饰地,浮现在他冷峻的唇角。
生气了?
很好。
会生气,会质疑,会因为他“奇怪”的举动而方寸大乱,这距离他想要的,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