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澄心”二楼的静谧茶室。
贺其琛到来时,李沐棉刚沏好一壶凤凰单丛,橙黄明亮的茶汤在素白瓷盏中氤氲着浓郁的花果蜜香,为这间充满设计感的房间增添了几分温润气息。他今日穿着休闲,少了平日在商界的冷厉,但眉宇间的沉稳与锐气未减分毫。
“试试看,据说对缓解疲劳不错。”李沐棉将一盏茶推到他面前。
贺其琛接过,指尖与她短暂相触,一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暖意流淌开来。他抿了一口,茶香醇厚,回甘悠长,确实让他连日处理公务的紧绷神经松弛了些许。
“陈铭查到什么了?”李沐棉直接切入正题。
贺其琛放下茶盏,神色微凝:“那个与沈冰见面的‘艺术品商人’,真名叫马文博,表面经营画廊,实则是周曼早年布下的一颗暗棋,专门负责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资金往来和‘特殊物品’的转运。他与聂殇也有间接联系。”
李沐棉眼神一沉:“所以,沈冰与他的接触,绝非偶然。”
“不仅如此,”贺其琛继续道,“我们追踪到,在马文博与沈冰会面后不久,有一笔不大不小的资金,从马文博控制的一个离岸账户,流入了沈冰个人一个很少使用的海外账户。名义是‘艺术咨询费’,但时机和金额都值得玩味。”
“收买?还是封口费?”李沐棉蹙眉。
“更像是‘催化费’。”贺其琛纠正道,目光锐利,“我们怀疑,沈冰可能在某些时刻,并非完全受自主意识控制。周曼和聂殇通过某种方式,在她体内埋下了‘种子’(指暗蚀印记),这笔钱,或许是在她理智尚存、试图抵抗时,用来加剧她内心贪欲或焦虑,从而让她更容易被那黑暗力量影响的诱饵。”
李沐棉回想起试营业时沈冰那复杂挣扎的眼神,心中了然。“也就是说,沈冰本身可能并不想害我,甚至想帮我,但她无法完全摆脱控制?”
“可以这么理解。但这意味着她极不可靠,随时可能变成一颗定时炸弹。”贺其琛语气严肃,“你与她接触,务必万分小心。”
李沐棉点头,这一点她早有防备。“我会注意。‘澄心’这边,我会加强灵泉的防护。”她顿了顿,看向贺其琛,“李家那边……似乎也有些动静了。”
贺其琛微微颔首:“李明渊动作很快,已经在暗中整合资源,聘请的律师团队也很专业。他母亲宋女士,近期似乎精神状态不佳。”
李沐棉沉默片刻,将李明昊早上提到的,关于宋清雅做噩梦且早餐时情绪异常的事情告诉了贺其琛。
“噩梦……”贺其琛沉吟,“是因为血缘之间冥冥的联系,还是……‘暗蚀’力量松动后,被窃取的气运开始产生反噬?”
“或许兼而有之。”李沐棉目光清明,“真相就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涟漪已经荡开,没人能真正置身事外。”
两人就接下来的局势又交换了一些信息和看法,贺其琛提醒她注意李玉珠狗急跳墙,并再次强调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他。
送走贺其琛后,李沐棉独自坐在茶室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沈冰的困境,宋清雅的梦境,李明渊的布局,周曼与聂殇的阴谋……无数条暗线在她脑海中交织。
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只是被动防御。或许……可以利用沈冰这种不稳定的状态?
当晚,李家大宅。
宋清雅在丈夫的安抚下早早睡下。然而,梦境再次来袭。
这一次,不再是一片混乱的废墟,画面清晰了许多。她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独自在寒冷的冬夜里,蹲在孤儿院的门口,借着昏暗的灯光吃力地看着一本破旧的课本。小女孩抬起头,那张脸……赫然是年幼时的李沐棉!那双清澈又带着倔强的大眼睛里,盛满了让人心疼的孤独与渴望。
画面一转,她又看到在一场豪华的宴会上,光彩照人的李玉珠轻蔑地将一杯红酒泼在一个人身上,而那个狼狈不堪、紧紧咬着嘴唇忍受羞辱的人,正是逐渐长大的李沐棉!
“妈,她不过是个想攀高枝的孤女,您别被她骗了……”梦中,李玉珠挽着她的手臂,撒娇般地说着,语气却冰冷如刀。
“不……不是的……”宋清雅在梦中挣扎,想甩开李玉珠的手,想去拉住那个受欺负的女孩,却动弹不得。
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她再次惊醒,泪流满面。
这一次,她清晰地记住了梦中那个孤女的脸,和她受辱时那隐忍的眼神。那眼神,与那天在财经新闻上看到的、从容应对评委质疑的李沐棉,奇异地重合了。
一种强烈的、莫名的愧疚和心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再也无法说服自己,这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噩梦。
她打开床头灯,看着身边熟睡的丈夫,又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疑虑,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那个叫李沐棉的孩子……和她的梦,和这个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而此刻,在城市另一个角落的公寓里,沈冰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她梦到自己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重复着指令。她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手腕,那里,灰色的火焰印记似乎在隐隐发烫。
她看向窗外,眼神充满了恐惧与挣扎。
暗流,正在加速涌动。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