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茨带回的消息,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营地,激起了层层波澜。
部落的先锋,目标直指南边的联盟败军!
这个消息迅速在营地高层中传开,引发了不同的反应。
加尔卡和大多数兽人战士摩拳擦掌,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战意。“太好了!萨尔的部队来了!正好和咱们一起,前后夹击,把那群人类软蛋彻底碾碎!”加尔卡挥舞着战斧,唾沫横飞,仿佛已经看到联盟营地陷入火海的景象。对于许多兽人而言,与同胞并肩作战,打击世代仇敌联盟,是刻在骨子里的渴望。
戈尔相对冷静一些,但他眼中也闪烁着光芒,显然对与部落主力汇合抱有期待。“头儿,如果真是萨尔领导的部落,这或许是我们回归氏族,不再孤军奋战的好机会。”
然而,莉安、温蕾萨以及纳萨诺斯等人则面露凝重。
莉安冷静地分析道:“头儿,如果部落攻击联盟,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将被卷入其中。南边的联盟会认为我们与部落是一伙的,甚至可能在我们与部落联军夹击他们之前,就狗急跳墙,率先向我们发动攻击。我们将会被迫与联盟全面开战。”
温蕾萨紧蹙着眉头,她看着许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许槟,那些联盟士兵……他们很多人也只是听从命令的军人,在亡灵天灾面前,他们同样是无辜的受害者。我们能否……避免这场杀戮?”她终究无法完全割舍对联盟,尤其是对那些精灵同胞的恻隐之心。
纳萨诺斯则冷漠地说道:“生者之间的争斗毫无意义。无论是部落还是联盟,在亡灵天灾的威胁下都显得可笑。但如果部落的攻击导致更多死亡,只会壮大天灾军团的力量。从这一点看,阻止这场冲突符合我们的利益。”
地精芬里斯搓着手,小眼睛里闪烁着金币的光芒:“打起来好啊!打起来就需要武器、弹药、还有维修服务!我们可以趁机做笔大买卖!”
米尔克则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又打仗……太可怕了……”
营地内的人类难民更是人心惶惶,他们听到兽人援军即将到来并且要攻击联盟的消息,恐惧达到了顶点,生怕营地里的兽人会先拿他们祭旗。
许槟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他抬手,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声。
“安静。”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加尔卡,收起你的战斧。戈尔,约束好战士们,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老马茨身上:“你确定部落先锋的目标是联盟,并且没有发现我们营地的迹象?”
老马茨肯定地点头:“是的,头儿。他们的侦察兵非常专业,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南边联盟营地的布防和路径上。我们营地位置相对隐蔽,而且他们似乎也没料到银松森林深处会有我们这样一股势力。”
“很好。”许槟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意味着我们暂时还在暗处,拥有一定的主动权。”
他快速下达指令:
“老马茨,继续监视部落先锋的动向,我要知道他们具体的攻击时间!”
“莉安,加强营地戒备,尤其是南面,防止联盟狗急跳墙。同时安抚好内部,告诉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营地不会参与任何一方的战斗。”
“温蕾萨,”他看向精灵游侠,“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现在贸然介入,只会引火烧身。我们需要等待最佳的时机。”
“纳萨诺斯,你说得对,无谓的杀戮只会滋养亡灵。所以,我们的目标不是帮助任何一方消灭另一方,而是……阻止这场战斗,或者至少,将它的破坏和伤亡降到最低。”
阻止战斗?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在部落和联盟这对世仇之间,在双方都已经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他们这个小小的、成分复杂的营地,有何能力阻止?
许槟没有解释,他的目光变得深邃:“执行命令吧。记住,在我们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韬光养晦,顺势而为,才是生存之道。”
夜幕降临,银松森林被黑暗和寂静笼罩,但在这寂静之下,却涌动着致命的杀机。部落的先锋部队已经在联盟营地东侧不远处的森林中悄然集结,狼骑兵们安抚着座狼,避免它们发出嚎叫,巨魔猎头者们则默默地擦拭着他们的长矛和飞斧。
南边的联盟营地也灯火通明,哨兵的数量增加了一倍,士兵们抱着武器,和衣而卧,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的压抑。阿比迪斯将军显然已经得到了部落逼近的消息,并且判断出对方来者不善。
许槟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地。他没有带任何随从,金丹期的修为让他能够完美地收敛自身气息,如同林间幽灵般穿梭。
他的目标,是部落先锋的临时营地。
凭借着远超这个时代侦察兵的神识感知,他轻易地避开了几波部落的暗哨,如同鬼魅般靠近了那片充满野性气息的营地。他躲在一棵巨大的松树树冠中,透过茂密的枝叶,观察着下方。
营地中央,一堆篝火在燃烧,几名兽人军官和一名身材高瘦、涂着油彩的暗矛巨魔正围坐在火边低声商议着。他们的谈话声,在许槟强大的神识捕捉下,清晰可闻。
“……确定了吗?就是那支从塔伦米尔溃退下来的联盟军队?带头的是阿比迪斯?”一个脸上带着疤痕、身材格外魁梧的兽人狼骑兵队长沉声问道,他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
“没错,沃加克队长。”那名暗矛巨魔猎头者首领肯定道,他的萨拉斯语带着独特的巨魔口音,“我们的蝙蝠骑士看得一清二楚,他们人数大约两百多,很多伤兵,士气低落。这是块肥肉。”
名叫沃加克的兽人队长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很好!萨尔大酋长命令我们清扫银松森林的联盟残余,为后续部队打通道路。拿下他们,用联盟的鲜血,祭奠我们的战旗!让人类知道,部落回来了!”
“计划呢?直接冲锋?”另一个兽人军官问道。
“不,”沃加克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凌晨时分,人类最疲惫的时候。狼骑兵从正面佯攻,吸引注意力。巨魔猎头者从侧翼潜入,用毒矛和飞斧解决他们的哨兵和指挥官。然后……一举击溃他们!”
很标准,也很有效的部落式突袭战术。许槟在心中评价。如果不出意外,这支疲惫的联盟败军很难抵挡。
就在这时,那名巨魔猎头者首领似乎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沃加克队长,我们的侦察兵在更东边一点的地方,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不像是联盟,也不像是野兽,倒像是……有其他人活动的迹象,但很隐蔽。”
沃加克皱了皱眉:“其他人?是森林里的野人还是那些亡灵骨头?不管他!先完成主要目标!等消灭了这群联盟,再去清理那些藏头露尾的家伙!”
他们的对话到此为止,开始具体分配任务。
许槟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部落的攻击时间(凌晨),以及他们尚未完全掌握自己营地的情况。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部落营地,如同他来时一样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但他的下一个目的地,并非返回自己的营地,而是……南边的联盟营地。
同样凭借着高超的潜行技巧和神识规避,他来到了联盟营地外围。这里的警戒明显森严了许多,但也并非无懈可击。他选择了一个相对薄弱的角落,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滑过木质栅栏,潜入了营地内部。
他避开巡逻队,目标明确地朝着营地中央那个最大的、亮着灯光的帐篷摸去。那里显然是指挥官阿比迪斯将军的所在。
帐篷外有两名精锐卫兵把守,但对于许槟来说形同虚设。他指尖微弹,两缕细微的混元灵力如同无形的针,精准地刺中两名卫兵颈后的某个穴位。两名卫兵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眼神变得茫然,僵立在原地,仿佛瞬间失神。
许槟如同清风般掀开帐篷门帘,闪身而入。
帐篷内,阿尔弗雷德·阿比迪斯将军正伏在一张简陋的地图上,眉头紧锁。他年约四十,面容刚毅,但此刻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忧虑。听到动静,他猛地抬头,手瞬间按上了腰间的剑柄。
当他看到进来的并非自己的卫兵,而是一个陌生的、气息沉凝的兽人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警惕的神色。
“你是什么人?!”阿比迪斯低喝道,长剑瞬间出鞘一半,强大的圣光能量开始在他周身隐隐波动。作为一名圣骑士,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许槟抬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他没有释放敌意,只是平静地用通用语说道:“阿比迪斯将军,请稍安勿躁。我并非来与你为敌,而是来给你送一个消息,或许能救你和你的部下性命。”
阿比迪斯紧盯着许槟,眼神锐利如鹰:“兽人?送消息?哼,荒谬!你是那些正在逼近的部落的探子?”
“我与他们并非一路。”许槟摇了摇头,“我来自东边那个你们看到的营地。至于我的身份,你可以叫我许槟。”
阿比迪斯眼神微动,显然记起了白天马库斯队长的汇报。“是你……那个营地的兽人首领?你深夜潜入我的营地,想干什么?”
“只是想告诉你,”许槟直视着阿比迪斯,一字一句地说道,“大约在凌晨时分,一支由兽人狼骑兵和巨魔猎头者组成的部落先锋,将会对你们的营地发动突袭。正面佯攻,侧翼渗透,目标是彻底击溃你们。”
阿比迪斯脸色剧变,握着剑柄的手更紧了:“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也许是你们的诡计!”
“信不信由你。”许槟语气依旧平淡,“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一支还在抵抗亡灵天灾的力量,因为一场完全可以避免的遭遇战而白白牺牲。提醒你已经送到,如何应对,是你的事情。”
说完,许槟不再多言,转身就欲离开。
“等等!”阿比迪斯喝道,他心中惊疑不定。这个兽人的行为太反常了。如果他是部落一方,根本没必要来提醒自己。如果他另有所图,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许槟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阿比迪斯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帮助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许槟微微侧头,声音带着一丝深邃:“我说了,我只是不希望抵抗亡灵的力量无谓消耗。而且,维持银松森林目前的‘平衡’,符合我营地的利益。一个过于强大的部落,或者一个被彻底消灭的联盟,对我而言都不是好事。”
这个回答,带着一种超越阵营的、冷酷而现实的考量,反而让阿比迪斯有些相信了。他沉默了片刻,看着许槟的背影,缓缓收回了出鞘一半的长剑。
“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这个消息,我收到了。”阿比迪斯的声音低沉下来,“我欠你一次。”
许槟没有再回应,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帐篷门口。那两名被制住的卫兵身体微微一颤,恢复了神智,茫然地互看了一眼,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阿比迪斯独自站在帐篷中,看着摇曳的烛火,脸色变幻莫测。他快步走到帐篷口,低声对恢复正常的卫兵吩咐道:“立刻召集所有尉官以上军官!紧急军情!”
夜色更深,森林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联盟营地开始悄然调动,士兵们被轻声唤醒,弓弩手被布置在侧翼,圣骑士们开始低声祈祷,为武器附上圣光。
而许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围墙之上,遥望着南方和东方那两片即将碰撞的区域,目光幽深。
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就看这场戏如何上演了。而他,将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救世主,或者说……仲裁者的身份,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