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镜带来的星空震撼,在云轩和小丫心中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接连几个夜晚,只要天气晴朗,两个孩子都会央求林辰拿出那架珍贵的“窥天之镜”,对着月亮和那些明亮的星星看个不停。云轩甚至开始用炭笔在纸上笨拙地记录他看到的月球地貌,给那些环形山起各种自己想象的名字。小丫则更偏爱寻找那些颜色各异的星辰,感受它们透过望远镜传递来的或炽热、或清冷、或蓬勃、或衰寂的微弱“情绪”,她的混沌道体仿佛一座无形的桥梁,让她能与这些遥远的光点产生一丝超越距离的共鸣。
林辰乐见孩子们对天文产生兴趣,这总比整天琢磨着怎么用“灵能”驱动小马车更有“科学”气息。但他也觉得,探索的视野不能只局限于头顶的星空,脚下的世界同样充满了奥秘。
这一日,他看到云轩正趴在地上,耳朵紧贴着地面,似乎在听着什么。
“云轩,你在听什么?”林辰好奇地问。
云轩抬起头,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先生,我好像能听到地下有很小很小的声音,像是虫子爬,又像是水在流,但很不清楚。”
小丫也跑了过来,学着云轩的样子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半晌,皱着小鼻子说:“我好像也听到一点点,但乱七八糟的,听不明白。”
林辰心中一动,这是一个引导他们探索声音和振动的好机会。他笑了笑,说道:“想听清楚地下的声音?那我们或许需要一个小工具来帮忙。”
“什么工具?”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问,眼睛亮晶晶的。
“一个能放大声音的工具。”林辰说道,“我们可以叫它‘听诊器’。”
“听诊器?”云轩和小丫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感到好奇。
林辰简单画了一个示意图,核心结构是一个用来收集声音的共鸣腔(听头),连接传导声音的软管,以及放入耳中的耳塞。原理很简单,就是利用固体传声和共鸣放大微弱的振动。
“这个看起来比望远镜简单!”云轩看着图纸,信心满满。
“是啊,王大叔肯定能做出来!”小丫也对王大锤的手艺充满了盲目的信任。
于是,两人又拿着图纸找到了王大锤。
王大锤接过这张“聆地之器”的草图,表情再次变得肃穆。在他这位炼器宗师眼中,这简单的结构蕴含着“洞察幽微”、“聆听万物”的意境!前辈这是要引导孩子们感知大地脉动、聆听草木呼吸、甚至……窥探地底灵脉吗?这又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他不敢怠慢,仔细询问了林辰关于共鸣腔大小、材质以及软管要求等细节(林辰只说了要能传导声音,密封性好)。
这一次,王大锤选用的材料同样不凡。共鸣腔他用了一块“万载空青石”的核心部分,这种石材质地均匀致密,对声音的传导和共鸣有着极佳的效果,更能屏蔽一些无意义的杂音干扰。软管则用一种名为“通灵胶蜥”的七阶妖王主筋,混合了“软银”和“魂丝”炼制,弹性极佳,内部中空且对声音的损耗极低。耳塞用的是一种温润的“养神木”,佩戴舒适,还能安神定魂,避免被放大后的异常声音所惊扰。
炼制过程依旧倾注了他的心血,在共鸣腔内部刻画了“聚音”、“清音”灵纹,在软管中烙印了“导声”、“固形”符文。当这个造型古朴、触手温润、散发着澹澹灵光的听诊器完成时,又一件功能独特的辅助型宝器诞生了。
当林辰从王大锤手中接过这个做工精湛、远超他想象的听诊器时,已经有些麻木了。他再次深刻认识到,桃源村的村民们在“手工艺”方面,恐怕个个都是国家级非遗传承人级别的。
他带着迫不及待的云轩和小丫,开始了第一次“倾听”实验。
首先是大树。林辰将听诊器的听头紧紧贴在一棵老槐树的树干上,然后让云轩和小丫轮流佩戴耳塞。
当云轩戴上耳塞的瞬间,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原本寂静的树干内部,此刻却充满了丰富的声音世界!有极其细微、如同溪流潺潺的声响,那是水分和养分在木质部与韧皮部中流动的声音;有偶尔响起的、极其轻微的“卡嗒”声,或许是树木细胞生长分裂的动静;甚至还能听到一些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树根深处、与大地共鸣的低沉嗡鸣……
“有声音!好多声音!树……树是活的!它在‘喝水’,在‘长大’!”云轩激动地语无伦次。
小丫戴上后,同样听到了那个奇妙的声音世界。她的感受更为奇特,混沌道体让她不仅能听到声音,似乎还能隐约感受到那些声音中蕴含的、树木本身的蓬勃生机与缓慢而坚定的“意志”。她仿佛听到了老槐树在阳光下舒展叶片的“欢唱”,在夜风中摇曳枝干的“低语”。
接着,他们又听了地面。耳朵紧贴地面只能听到模湖杂音的地方,通过听诊器,能清晰地听到土壤中小虫爬行的窸窣声,蚯蚓翻土的沙沙声,甚至更深层地下水脉流动的隐隐轰鸣。
他们听了石块,听到了石头内部因其致密结构而几乎静止的、却依旧存在的微观振动;他们听了院墙,听到了风吹过墙缝的呜咽,听到了小动物跑过墙头的轻微震动……
这个简单的工具,为他们打开了一个全新的、由声音构成的微观世界!万物似乎都拥有了自己的“语言”和“心跳”!
然而,无论是林辰,还是沉浸在新奇体验中的孩子们,甚至是制作了听诊器的王大锤都没有意识到,这件旨在“倾听万物”的宝器,其“聆听幽微”的本质特性,使得它对环境中极其细微的能量流动和法则波动,也具备了一种潜在的、放大式的“感知”能力。
就在云轩和小丫轮流用听诊器倾听大地,试图寻找更深层秘密的时候,云轩无意中将听诊器的听头,靠近了村外那片“蚀灵虫”网络悄然笼罩区域的边缘地面(他只是在探索不同地方的声音差异)。
起初,传入他耳中的是熟悉的土壤虫鸣和地下水脉声。但渐渐地,他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听到了一种极其怪异、极其不和谐的“杂音”。
那声音非常非常微弱,若有若无,仿佛无数细小的沙粒在极其缓慢地摩擦、蠕动,又像是某种粘稠的液体在暗中流淌、汇聚。这声音与他之前听到的任何自然之声都不同,它不蕴含生机,不表达规律,反而给人一种空洞、贪婪、不断“吮吸”的感觉。
“小丫,你听听这里,”云轩将听诊器递给小丫,指着那个方向的地面,“声音有点奇怪。”
小丫好奇地戴上听诊器,仔细倾听。她的混沌道体对万物和谐与失衡尤为敏感。当那怪异的“杂音”传入她耳中时,她的小脸立刻皱了起来,一种本能的不适感涌上心头。
“不好听……”小丫都囔着,摘下耳塞,“像有很多小虫子在偷偷吃好东西,还不让别人知道。”
孩子们无法理解这“杂音”代表什么,只将其归为一种“难听的声音”,很快就被其他更有趣的声音吸引,转移了注意力。
但他们这无意间的“倾听”,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戳破了“蚀灵虫”网络那层刚刚形成的、试图与自然环境同化的伪装!
那怪异的“杂音”,正是“蚀灵虫”网络在被动吸收、梳理、融合桃源村散逸道韵时,其吞噬本质与周围和谐道韵产生的极其细微的法则冲突与不谐波动!这种波动原本微弱到几乎不存在,但在听诊器这件专注于“聆听幽微”的宝器放大下,竟然被云轩和小丫捕捉到了一丝痕迹!
几乎在孩子们听到那“杂音”的同时,村外阴影中,那几只彼此链接的“蚀灵虫”勐地同时一颤!
它们那初生的、脆弱的“网络意识”中,勐然升起一股被“窥视”、被“洞察”的强烈惊惧!那种感觉,不同于之前王大锤那凌厉锋芒的正面斩击,而是一种来自背后的、冰冷的、将其隐藏最深的“不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恐惧!
它们本能地收缩网络,将吸收道韵的效率降到最低,竭力压制那因法则冲突而产生的波动,试图再次将自己深深隐藏起来。
而与此同时,远在青木城的墨班,正在工坊内对着那块陨铁核心苦思冥想。他试图将自己对“光”和“声音”的粗浅理解(他也曾尝试制作过类似扩音筒的东西)融入到对“灵能”的引导中,希望能找到稳定其属性的方法。
就在桃源村听诊器捕捉到“蚀灵虫”网络杂音的那一刻,墨班面前那块陨铁核心,似乎受到某种极其遥远的、同频的“幽微波动”影响,其内部原本就很不稳定的灵能,突然发生了一次小小的、混乱的震荡,发出了一声低沉如同叹息般的嗡鸣,连带着他工坊内几件未完成的器械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墨班吓了一跳,连忙检查,却找不到原因,只能归咎于灵能本身的不稳定性,记录下这次异常后,继续他的研究。
青云宗,暗影长老安排的最新一批、携带了更精密探测法器的弟子,已经秘密抵达苍云山脉外围,正在布设监测网络。他们暂时还未发现“蚀灵虫”网络的存在,但他们的到来,本身就意味着对这片区域的监控提升到了新的级别。
天衍宗派出的使者,一位精于星象与阵法的长老,也已离开中州,正乘坐跨域传送阵,日夜兼程赶往东荒域。
小小的桃源村,如同一个不断散发诱人香气与微弱波动的源泉,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怀着不同目的的存在。善意的、恶意的、好奇的、贪婪的……目光交织,暗流汹涌。
林辰对这一切浑然未觉。他正欣慰地看着云轩和小丫用听诊器去倾听一朵花苞缓缓开放的声音,觉得这比他们之前折腾的“灵能”什么的,有诗意多了。
“倾听,能让我们发现一个平时被忽略的世界。”林辰对两个孩子说道,“无论是星空的高远,还是地底的微声,都蕴含着无穷的奥秘,等待我们去发现。”
他教导着孩子们用工具去探索,用心灵去感受。
而他并不知道,孩子们无意中借助他引导制作的工具,已经触碰到了潜伏在宁静表象下的、第一缕不和谐的“杂音”。这声杂音,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虽未掀起巨浪,却预示着潭底并非死寂,而是隐藏着活物,并且……已经被惊动。
倾听万物,可以感知生命的律动。
而法则的“杂音”,则揭露了暗处的蠕动。
听诊器的一端,是孩子们探索微观世界的好奇;另一端,却无意中搭上了危机悄然生长的脉搏。林辰依旧在规划着他的生态果园,思考着如何引进一些益虫来控制害虫,浑然不知一场由“倾听”引发的、更深层次的暗战,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