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青岚仙果”带来的热潮仍在持续发酵,但其影响已不再局限于宗门高层的小圈子。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终究会扩散到更远的地方。
东荒域南部,毗邻苍云山脉的黑风山。
此处山势险恶,瘴气弥漫,正是黑风寨余孽如今盘踞的老巢。山寨深处,一间以兽骨和黑石装饰的洞府内,气氛压抑。
黑煞,这位曾让苏妙然一行人吃尽苦头的筑基后期魔修,此刻正单膝跪地,原本狰狞的脸上带着一丝惶恐。他胸前缠绕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色,那是之前与苏妙然交手时留下的旧伤,虽经魔功压制,却并未完全痊愈。
在他面前,一个笼罩在翻滚黑雾中的身影高踞于白骨座椅之上,只能看清一双猩红残忍的眼眸。此人便是黑风寨现任大当家,自称“百骸道人”,一身魔功诡异莫测,修为已至金丹初期,乃是黑风寨能在青云宗清剿下残存并死灰复燃的最大依仗。
“废物!”沙哑刺耳的声音从黑雾中传出,带着令人牙酸的寒意,“区区一个青云宗的小辈,带着几个内门弟子,都能让你损兵折将,自身还带了伤回来?那苏妙然就算觉醒了什么狗屁剑体,也不过筑基后期,你竟让她跑了?”
黑煞头垂得更低,急忙辩解:“大当家息怒!那苏妙然确实邪门!原本她已中了我七煞掌力,道基受损,绝无幸理!可不知她逃入了何处,不仅伤势尽复,修为大进,连灵根气息都变得……变得纯净无比,仿佛脱胎换骨!属下……属下实在是不敌……”
“脱胎换骨?”百骸道人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色,“青云宗何时有此等手段?能让人在短时间内道基重塑,灵根进化?莫非是动用了什么压箱底的秘宝,或者……请动了闭关的老怪物?”
他沉吟片刻,又问道:“你确定她最后是逃向了苍云山脉深处?”
“千真万确!”黑煞肯定道,“属下虽未能追上,但她的气息确实是消失在那个方向。而且……属下后来派人多方打探,青云宗近来似乎并无元婴老怪外出的迹象。倒是……倒是另有一件怪事。”
“讲。”
“据安插在青云宗外围的眼线回报,近段时间,青云宗弟子外出采购凡人米粮、布匹等物的频率大增,尤其是一种……品相极好的金银,流出不少。更奇怪的是,他们似乎……似乎在暗中大量收购一种品相极佳的……凡俗水果?”黑煞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水果?”百骸道人周身黑雾一滞,显然也愣住了。一个修仙宗门,突然对凡俗金银和水果感兴趣?这简直闻所未闻。
“是,具体是何水果,眼线层次太低,无法探知详情。但青云宗为此似乎动用了不少资源,行事颇为隐秘。而且……”黑煞顿了顿,压低声音,“有未经证实的传言说,青云宗内部近期似乎出现了一种名为‘青岚仙果’的稀缺资源,功效神异,能助人突破瓶颈,唯有核心弟子凭巨额贡献方可兑换。时间点,恰好就在苏妙然逃脱之后不久。”
洞府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百骸道人猩红的眼眸在黑雾中明灭不定。青云宗反常的物资流动,苏妙然奇迹般的恢复与突破,还有那突然出现的、功效神异的“青岚仙果”……这些线索看似零散,却隐隐指向了某个未知的源头。
“苍云山脉……凡俗水果……青岚仙果……”他喃喃自语,一个大胆的猜测逐渐浮现,“难道说,苏妙然那丫头,是在苍云山脉深处,误入了某处前人洞府,或者……发现了某种能结出神异果实的宝地?青云宗近期的一切异常,都与此地有关?”
这个猜测让他心头一阵火热。若真如此,那能让人脱胎换骨、助人突破的神异果实,价值简直无法估量!远胜他在这黑风山辛苦经营劫掠所得!
“黑煞。”百骸道人声音森冷。
“属下在!”
“你之前办事不力,本该重罚!现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百骸道人吩咐道,“加派人手,给本座盯紧青云宗,特别是他们前往苍云山脉方向的动向!同时,派出机灵点的探子,深入苍云山脉,特别是苏妙然当初消失的那片区域,仔细探查!有任何异常,哪怕是一草一木的不同,立刻回报!”
“是!大当家!属下必定将功折罪!”黑煞连忙应下。
“记住,隐秘行事,暂时不要与青云宗发生冲突。本座倒要看看,青云宗到底在搞什么鬼,那‘青岚仙果’,又是从何而来!”百骸道人猩红的眼眸中闪过贪婪与算计的光芒。
他隐隐感觉,这或许是他黑风寨,也是他百骸道人,一个天大的机缘!
……
青云宗,凌霄子自然也察觉到了宗门近期动作可能引起的外部关注。
“掌门师兄,近几日,山门附近窥探的宵小似乎多了些,虽然都是些炼气期的杂鱼,但恐怕是黑风寨的探子。”执法长老禀报道。
凌霄子站在殿前,遥望苍云山脉方向,神色平静:“无妨。‘青岚仙果’之事,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些许探子,翻不起浪花。只要他们不接近桃源村,不打扰前辈清修,便由得他们去猜。”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不过,也要让他们知道分寸。传令下去,加强苍云山脉方向的巡哨,若有探子越过我等划定的界限,格杀勿论!要让黑风寨的人知道,那片区域,不是他们能觊觎的。”
“是!”执法长老领命而去。
凌霄子并不担心黑风寨能构成实质威胁。有前辈在,莫说一个金丹初期的百骸道人,便是元婴老怪亲至,恐怕也是有来无回。他担心的是,这些不知死活的蝼蚁,会不知轻重地闯入桃源村,扰了前辈的安宁,那才是百死莫赎之罪。
“希望他们……能识相些吧。”凌霄子心中暗道。
……
桃源村,依旧是一派祥和。
林辰对新农具爱不释手,开垦荒地的效率极高。短短几天,果园东边那片原本荆棘丛生的坡地,已然变成了一块整齐肥沃的良田。他播下的普通菜籽,在蕴含道韵的土壤和偶尔被他用那“升级”过木桶浇灌的溪水滋养下,长势惊人,绿油油一片,生机勃勃。
他还用剩下的钱,在果园旁边圈了一小块地,用树枝和茅草搭了个简陋的鸡舍鸭棚,将那几只买来的小鸡小鸭放了进去。这些小生灵一进入这片被林辰道韵潜移默化改造的环境,显得格外精神,毛色鲜亮,叫声清脆。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节奏,种地、喂鸡、打理果园,偶尔和村里人聊聊天,听小丫缠着讲故事。
这一日,林辰正在给新菜地间苗,忽然听到村口方向传来一阵有些陌生的喧哗声,似乎夹杂着争吵。
他放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走了过去。
只见村口老槐树下,几个穿着粗布短褂、面容精悍、眼神闪烁的外乡人,正围着村长老李头,七嘴八舌地问着什么。为首一人,脸上有一道疤,语气虽然刻意放缓和,但仍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江湖气。
“老丈,俺们是过路的行商,跟队伍走散了,想打听个路。”刀疤脸陪着笑脸,“听说这苍云山脉里头物产丰富,不知道最近有没有听说哪里长了什么特别的果子?或者……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老李头吧嗒着旱烟袋,眼皮都没抬一下,含糊道:“俺们这穷乡僻壤,除了些野枣山梨,能有啥特别果子?奇怪地方?这山里头哪天不奇怪?狼嚎虎叫的。”
另一个外乡人忍不住插嘴:“老头,你别糊弄人!我们可是听说了,这附近可能有……”
“嗯?”老李头浑浊的老眼微微一抬,瞥了那人一眼。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瞥,那开口的外乡人瞬间如坠冰窖,后面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脸色煞白,仿佛被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盯上了一般,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刀疤脸也是心中一寒,连忙拉住同伴,对老李头干笑道:“老丈别见怪,我这兄弟不会说话。既然没有,那俺们再去别处问问,打扰了,打扰了。”
说完,不敢再多停留,拉着几个明显被吓到的同伴,匆匆离开了村口,很快消失在通往山外的小路上。
林辰走过来,正好看到他们仓皇离开的背影,好奇地问:“李爷爷,那些人干嘛的?问路的?”
老李头立刻换上了一副慈祥的笑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啊,是林小哥啊。没啥,几个迷路的行商,问山里有没有啥宝贝,想发财想疯咯,这穷山沟能有啥宝贝。”
“哦。”林辰恍然,也没多想,这世道,想靠山吃山的人多了去了。他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我回去喂鸡了。”
“诶,好,快去忙吧。”老李头笑着点头。
待林辰走远,老李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剑芒。他磕了磕烟袋锅,对着空无一人的墙角低声道:“去,跟上去看看,是哪路不开眼的小鬼,敢跑到这儿来探头探脑。若只是路过,便由他去。若敢靠近村子或者果园……哼。”
墙角阴影处,仿佛有微风拂过,旋即恢复平静。
老李头重新眯起眼睛,叼起烟袋,恢复了那副乡村老叟的慵懒模样,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山雨欲来风满楼。
桃源村外的世界,暗流已然开始涌动。只是这暗流在触及村口那棵老槐树时,便悄无声息地,被一股更强大、更深沉的力量,轻轻抹去。
村内的林辰,喂完小鸡,看着它们争抢食物的活泼样子,心情愉悦,浑然不知,一场因他而起的风波,正在山外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