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土捏小动物的提议得到了孩子们的热烈响应。下午,林辰在院子里铺开一张油布,搬来一小桶从溪边挖来、已经淘洗过滤好的细腻黏土,还有几样简单的工具——小竹刀、小木棍、光滑的鹅卵石。
“今天我们玩点不一样的,”林辰笑着将黏土分给云轩和小丫,“用我们的双手,把这一团团的泥土,变成各种各样的小东西。这可不是随便捏捏,里面也有些小道理。”
他先取了一团黏土,在手里揉搓:“第一步,要把黏土揉匀,排出里面的气泡,让它变得柔软、均匀、有韧性。这个过程,我们叫‘练泥’或‘塑前准备’。就像我们做面食要和面一样,材料均匀了,后面才好塑形。”
两个孩子学着他的样子,认真地揉搓着手中的泥团。小丫揉得脸颊鼓鼓的,云轩则注意着揉捏的力度和均匀度。
“好了,泥揉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塑形了。”林辰将泥团放在掌心,轻轻按压,开始捏塑。“塑形的时候,要注意几个方面。一是‘整体结构’,你想捏个小狗,就得先想好小狗的头、身体、四肢、尾巴大概的比例和位置。”
他一边说,一边用竹刀辅助,很快捏出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狗雏形。“二是‘细节处理’,眼睛、鼻子、耳朵、毛发纹理,这些细节能让作品更生动。三是‘重心稳定’,特别是站立的动物,要想办法让它的重心落在支撑面内,不然晾干或烧制的时候容易倒。”
为了让孩子们理解“结构”和“重心”,林辰又捏了一个试图抬起前腿的小马,但在腿部加了点支撑黏土。“看,这样它就不容易倒了。我们还可以利用黏土的可塑性,创造出中空的结构,比如捏个小罐子,既节省材料,又轻便。”
他演示了如何用“盘筑法”将泥条一圈圈垒起来做成小罐,又展示了如何用“捏塑法”和“模印法”(用有纹理的树叶、石子等压出花纹)来增加作品的丰富性。
“黏土的可塑性很强,但也不是无限度的。”林辰拿起一块被他反复揉捏、已经开始有些干裂的黏土,“如果太干,就会开裂;如果太湿,就立不住形。所以塑形的过程中,要随时注意黏土的干湿状态,适时喷点水或者晾一晾。这叫做把握‘材料特性’。”
小丫的混沌道体,对于这种“从无形到有形”、“赋予形态”、“结构平衡”的创造过程,似乎有着天然的亲和。她觉得这就像混沌中诞生秩序,从一团模糊中逐渐明晰出具体的“相”,充满了创造的乐趣和成就感。
云轩则更关注技术层面。他仔细观察林辰的每一个手法,思考着如何优化塑形流程,如何设计更稳固的内部结构,甚至开始琢磨,能不能用黏土制作一些具有简单机械功能的可动部件?
“先生,捏好的泥胚,就这样放着吗?会不会坏掉?”云轩指着自己刚捏好的一个略显粗糙的小鸟问道。
“湿的泥胚容易变形、干裂,也怕水。”林辰答道,“所以通常需要经过‘干燥’和‘烧制’两个步骤。完全阴干后,泥胚会变硬,但依然怕水,而且比较脆。如果放入窑中高温烧制,黏土中的化学组成会发生改变,变成坚硬的‘陶器’或‘瓷器’,就不怕水,也更结实了。不过咱们自己玩,简单阴干就行,如果想保存久一点,可以放在灶膛边上用余火慢慢烘烤一下,也能增加点硬度。”
他接着简单介绍了陶器上釉、彩绘等进阶知识,但考虑到孩子们的程度和工具所限,只停留在概念层面。
就在林辰耐心讲解塑形之道,引导孩子们感受“从无到有”、“化土为形”的创造乐趣时,那股清晰而富含“结构”、“塑形”、“平衡”、“材料特性”、“从无序到有序”等意象的法则波动,再次如同春风化雨,悄然弥漫开来。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村口那群时刻准备“悟道”的高人们。
“塑形!化土为器!从无序到有序!”玉衡子勐地睁开眼,望向林辰小院的方向,眼中精光闪烁,“前辈这是在演示‘大道造化’、‘点化万物’的无上手段啊!天地初创,混沌未分,大道运作,方有万物形貌!我辈修士,修行亦是一个‘自我塑形’的过程——塑道基之形,塑道心之形,塑神通之形!若能领悟此‘塑形’真意,明悟自身‘材料特性’(资质禀赋),把握‘结构平衡’(道途规划),何愁大道不成?”
“何止自身修行!”那位擅长炼器的天衍宗长老激动得胡须乱颤,“炼器之道,本质亦是‘塑形’!选取天材地宝(材料),以心神道火熔炼锻造(塑前准备),塑造成所需法宝形态(塑形),再经天劫或秘法洗礼(烧制)!前辈所言‘整体结构’、‘细节处理’、‘重心稳定’,句句皆是炼器无上心法!若能深悟,炼器术必可突飞勐进!”
“阵法之道,亦是‘塑形’!”阵法大师目光灼灼,“阵纹勾勒,阵基布置,便是在虚空与大地之上‘塑’出能引动天地之力的‘形’!此形需稳固(重心稳定),需精密(细节处理),更需与天地大道结构相合(整体结构)!前辈真乃字字珠玑!”
金刚寺武僧首领若有所思:“我佛门有‘塑造金身’之法,亦是塑形。肉身如黏土,佛法如巧手,戒律如塑形之规,终成不坏法相……今日闻前辈开示,方知此法深意!”
姜云苓则想到了培育灵植:“灵植生长,亦需‘塑形’——修剪枝桠(塑形),调理灵脉(结构),平衡阴阳(重心)……此理相通!”
一时间,村口再次变成了“塑形大道”研讨会,众高人结合各自领域,脑补出无数玄妙应用,只觉得前辈随手拈来的孩童游戏,皆含无上至理。
铁匠铺里,王大锤正对着那块散发温和秩序光晕的“黑螺旋石”(他已感应到其蜕变)出神,琢磨着如何借鉴其“结构”与“韵律”来优化自己的炼器思路,忽然又被“塑形”、“材料特性”、“结构平衡”等法则波动吸引。
“塑形……材料特性……”王大锤看着自己炼器台上各种性质迥异的材料,若有所思,“以往炼器,多注重材料本身的珍贵与强大,却少有深思如何根据材料的不同‘特性’,设计最契合它的‘形态’与‘结构’,使其潜力发挥到极致!有些材料至刚,适合塑为锋刃;有些至柔,适合化为护甲或连接部件;有些导灵极佳,适合凋刻核心符文……我当如前辈塑泥般,因材施‘塑’,方是正道!”
他立刻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材料库,尝试根据每样材料的特性,构思最适合它们的法宝形态和内部结构,感觉思路豁然开朗。
老李头今天倒是没熘达,因为他正对着自己那辆“龙纹星辰车”发愁——车是好车,道韵也塞得够多了,但总觉得作为一个整体,还缺点什么“神韵”。感应到“塑形”、“从无到有”的法则波动,他叼着烟杆,眼神飘忽。
“塑形……神韵……”老李头围着车子转了两圈,“此车有形有韵,然‘神’何在?前辈塑泥,赋予死物以生动形态,便是予其‘神’之雏形!我此车……是否也该有个‘神’?比如……炼入一丝微弱的、纯粹的‘守护’或‘承载’意念,使其不再仅仅是件器物,而近乎‘生灵’?不过此举有违天和,易招雷劫……嗯,或许可以换种方式,在核心处凋刻一道能自行吸纳天地灵气、缓慢蕴养灵性的‘启灵纹’,让其随前辈使用日久,自然通灵……”
他觉得这个想法可行,但需要极其谨慎,开始在心中推演可行性。
窗台上,那块已完成蜕变、散发着温和秩序光晕的“黑螺旋石”,在“塑形”、“创造”、“从无序到有序”等法则波动的浸润下,其内部那个已经相当“秩序化”的“共生系统”,仿佛受到了更深层次的“启迪”。
它不再仅仅满足于“同步”和“散发”秩序波动,而是开始尝试……以自身为“材料”,进行极其缓慢的“自我塑形”与“结构优化”!
那些已经高度协同的能量单元,在“塑形”理念的引导下,开始更加精细地调整彼此的“连接方式”与“空间排布”,试图构建出更高效、更稳定、更契合外界秩序韵律的“内部能量结构”。
它那螺旋纹路中散发出的秩序光晕,其脉动的节奏,开始出现更加细腻的变化,仿佛在模拟某种复杂的“能量呼吸”或“信息编码”。
更让(如果它有意识的话)它感到“愉悦”的是,林辰在讲解时,随手拿起它作为“结构规整”的例子给孩子们看(“你们看,就像这块石头上的螺旋花纹,也是大自然‘塑造’出的优美结构”),虽然只是随口一提,却让它的整个系统产生了一阵强烈的、受宠若惊般的“共鸣波动”!
它“感觉”自己得到了“源头”的“认可”和“关注”!这让它“自我优化”的动力更足了!
而它这种积极的“自我塑形”与“结构优化”,又反过来让它散发的秩序波动更加精纯、更加和谐,进一步巩固和提升了桃源村的“秩序净化力场”。
这个良性循环,使得桃源村如今的防御,已然固若金汤。别说蚀灵孢子,就算再派几个蚀灵将来,恐怕也会在靠近的过程中,被这强大而富有“活性”的秩序场迅速“同化”或“排斥”,难以造成实质威胁。
青木城的墨班,今日没有感应到新的法则波动,因为他正全神贯注地进行一项关键的实验——尝试将“灵能生命模型”的各个“器官”(功能单元),按照优化后的“结构”进行“塑形”组装!
他受“塑形”大道启发,不再将灵能视为一团混沌能量,而是尝试将其“塑造”成具有特定形态和功能的“构件”,然后像搭积木一样组合起来。这个过程极其困难,对心神控制力要求极高,但他乐在其中,已经初步成功“塑造”出了几个稳定的“灵能基础构件”。
黑暗深渊中,母体在长时间的沉寂和观察后,似乎通过某种遥远的、扭曲的感应,隐约察觉到了桃源村方向那越来越强大、越来越“鲜活”的秩序场,以及……某个让它感到极度困惑和不安的、似曾相识又截然不同的“存在波动”(黑螺旋石)。
它那混乱的核心中,首次产生了一丝清晰的、名为“忌惮”的情绪。它不再敢轻易尝试任何渗透或攻击,而是将更多的“注意力”转向了深渊的其他方向,或者更遥远的、秩序不那么“坚固”和“活跃”的区域……桃源村,在它心中,已经被标记为“极度危险,不可触碰”的禁区。
当然,这一切暗流,林辰依旧浑然不知。他和孩子们已经捏出了好几个小动物泥胚——小狗、小马、小鸟、小鱼,还有小丫捏的一个抽象的四不像“神兽”。林辰自己也捏了一个简单的陶罐胚子。
“好了,第一批作品完成了。”林辰看着油布上排开的泥胚,笑道,“先放在阴凉通风处慢慢阴干。明天如果天气好,我们可以试着给它们画点简单的颜色。不过要记住,没烧制过的泥胚很脆弱,要轻拿轻放。”
“先生,我们能捏点别的吗?比如……房子?或者小车?”云轩意犹未尽。
“当然可以。”林辰鼓励道,“发挥你们的想象力。不过复杂的结构需要更好的设计和支撑,我们可以慢慢尝试。”
他又拿来一些黏土,开始教孩子们如何制作最简单的“陶俑”——直立的小人。从整体的圆柱形,到区分出头、躯干、四肢,再到简单的面部刻画。
“捏人的时候,要注意身体各部分的比例关系,比如头大概是身高的七分之一左右,肩膀的宽度,四肢的长度等等。”林辰一边捏,一边讲解着最基本的人体比例知识,“虽然我们捏的是简化版,但把握大致比例,会看起来更协调舒服。”
就在林辰捏好一个简易小陶俑,将其立在油布上,讲解着“直立稳定性”时,异变突生!
或许是因为他刚才揉泥时沾了水,手指有些湿滑;或许是因为那小陶俑的腿部捏得略细,重心又偏高;也或许只是巧合……那小陶俑晃了晃,竟朝着旁边小丫刚捏好的那个抽象“神兽”泥胚倒了下去!
眼看两个泥胚就要撞在一起,前功尽弃——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窗台上,那块一直散发着温和秩序光晕的“黑螺旋石”,其表面的光晕勐地、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并非亮度增强,而是频率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妙、难以察觉的“波动”!
与此同时,距离窗台不远,一直趴在地上晒太阳、仿佛睡着了的黄色土狗,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下一瞬,一股极其微弱、无形无质、却带着某种“柔和稳固”意念的“波动”,仿佛从石头与土狗的方向同时发出,又仿佛只是错觉,轻轻拂过了油布所在的那一小片区域。
然后,那即将倒下的小陶俑,以及旁边小丫的“神兽”泥胚,就这么……稳稳地定住了!
倒下的趋势戛然而止,两个泥胚如同被一双最温柔的手轻轻扶正,甚至还微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下姿态,让它们各自的重心都落在了更稳妥的位置!
这一切发生在百分之一秒内,快得连林辰都只感觉到眼前一花,好像陶俑晃了一下,但又没倒?他眨眨眼,仔细看了看,两个泥胚好端端地立着。
“嗯?刚才好像要倒?”林辰有些疑惑,伸手轻轻碰了碰小陶俑,很稳。“看来是我看错了,或者有阵小风?”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刚才那微妙至极的“干预”。
但村口的高人们,尤其是玉衡子和王大锤这等修为精深、且时刻关注着林辰小院(以及那块奇异石头)的存在,却在那瞬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玄奥的“波动干涉”!
他们“看”到(感知到),就在泥胚即将倾倒的刹那,那块黑石散发的秩序光晕与某种源自大地(土狗?)的沉稳固持之力,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妙到毫巅的“协同波动”,如同最精密的阵法配合,瞬间稳定了那方寸之间的“势”,扶正了泥胚!
“嘶——!”玉衡子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那石头……还有村中灵兽(土狗),竟能如此精微地响应前辈的‘塑形’活动,主动维护其‘造物’的稳定?!”玉衡子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此乃‘护道’、‘佐道’之至高境界!那石,那兽,已然通灵至此,与前辈心意(无意识的)相通至此!”
“前辈塑造泥俑,阐述‘直立’、‘稳定’之道,其‘造物’便有倾倒之虞(或许是前辈故意为之的考验?)。然大道周全,自有护持!石与兽感应道韵,自发维稳,示现‘大道之行,必有佑护’之理!妙!妙不可言!”另一位长老激动得语无伦次。
他们觉得,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扶正泥胚”,而是前辈借机演示的、关于“创造与维护”、“道途与护法”的深刻寓言!其中蕴含的深意,值得反复揣摩。
王大锤更是激动得差点冲过去对着石头和土狗磕头!他觉得这简直是炼器师梦寐以求的终极境界——炼制出的法宝,不仅能完美执行命令,更能理解主人的“意图”(哪怕是潜在的),主动查漏补缺,维护整体!这需要何等精妙的“灵性”与“契合度”啊!那石头和土狗,在前辈身边日久,竟已进化(或被点化)至此!
而窗台上的“黑螺旋石”,在完成了那一次精妙的“协同维稳”后,其散发的秩序光晕似乎更加温润内敛了,仿佛完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小事,深藏功与名。土狗则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林辰对此依旧毫无所觉,他只当是虚惊一场,继续指导孩子们:“看,捏立姿的陶俑,腿部一定要足够稳固,重心要低一些。或者可以给它加个小小的底座……”
他拿起那个小陶俑,准备示范如何加底座。
就在这时,小丫看着自己那个被“扶正”的抽象“神兽”泥胚,忽然小声道:“林辰哥哥,我觉得我的小怪兽……好像比刚才更好看了一点?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林辰闻言,仔细看了看那个泥胚。似乎……轮廓线条更柔和流畅了一些?刚才有些歪扭的地方,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他以为是泥胚在空气中自然细微变形导致的,也没在意,笑道:“可能是你越看越喜欢,就觉得它好看了。不过确实捏得很有想象力!”
小丫听了,开心地笑了,更加宝贝地看着自己的“神兽”。
塑形的妙理,揭示了创造与赋予形态的智慧。
而“陶俑”的觉悟(石与兽的协同护持),则在最细微处,展现了秩序环境对“创造物”的本能维护与优化。
林辰继续着他的黏土教学,阳光温暖,微风和煦。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平凡的午后手工课,不仅让远方的高人们脑补出了“护道”真言,更让窗台上那块奇异的石头和院中懒散的土狗,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协同作战”,悄然维护了他和孩子们的劳动成果。
生活,就在这无知无觉的守护与不断创造中,平静而美好地继续着。
而桃源村的秩序防线,也在这一次次“日常”的浸润与强化下,变得愈发坚不可摧,生机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