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试探
宴会还在继续,但织玥能感觉到,那道如有实质的、带着审视与探究的目光,总会不经意地落在她身上,如同黑暗中蛰伏的猎豹,耐心而精准。
傅瑾渊并未再主动与她交谈,他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间,是全场当之无愧的焦点。可他眼角的余光,总会精准地捕捉到那个安静待在角落的白色身影。
太违和了。
一个刚被认回豪门、据说在乡下长大的女孩,身处如此陌生而繁华的场合,竟然没有半分局促与不安。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或偶尔拿起一杯饮品浅酌,眼神平静地观察着周围,像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
这份超乎寻常的镇定,与她那张纯净到极致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也进一步加深了傅瑾渊的怀疑。
苏明翰显然也察觉到了傅瑾渊对织玥那份不同寻常的关注。他虽然不解,但这无疑是天降的机遇。他几次试图将话题引到织玥身上,都被傅瑾渊不露痕迹地绕开,这让他心里更是猫抓似的痒。
终于,在一个相对空闲的间隙,傅瑾渊端着一杯威士忌,看似随意地,再次走到了织玥所在的角落。
“不合胃口?”他的声音低沉,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杯几乎没动过的橙汁上。
织玥抬起眼帘,对上他的视线,轻轻摇头:“只是不太习惯。”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初来乍到者”的疏离。
“苏家……对你还好吗?”傅瑾渊的问题看似关心,实则尖锐。他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
织玥心中警铃微作。他在试探。
她微微垂下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语气平淡无波:“很好。爸爸和李阿姨,还有妹妹,都很照顾我。”
回答得滴水不漏,像一个被教导好的、懂事的模板。
傅瑾渊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冷的杯壁。照顾?他刚才可没漏看李婉晴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轻蔑,以及那个叫苏念卿的女孩,看向织玥时那几乎要喷出火的嫉妒。
“是吗?”他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听说你之前一直在乡下生活,突然来到帝都,适应起来恐怕不容易。”
“嗯,是有些不同。”织玥点头,目光掠过大厅中央旋转起舞的人群,带着纯粹的好奇,“很多东西都没见过,要慢慢学。”
她的反应太自然了,自然到让傅瑾渊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真的只是错觉?只是因为这个女孩长得过于出众,气质独特,所以让他产生了莫名的熟悉感?
不,不可能。
那晚的感觉如此真实,那萦绕在鼻尖的冷香,那肌肤相贴的触感……绝不可能仅仅是梦境。
他向前逼近了一步。
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几乎将织玥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属于男性的、带着淡淡雪茄和高级香水味的侵略性气息扑面而来。
织玥的心脏猛地一缩,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进入防御状态,这是兽世的本能。但她强行克制住了,只是微微抬起下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适时地露出一丝困惑和不易察觉的……警惕。
“傅总?”
傅瑾渊低下头,靠得极近,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从她光洁的额头,到挺翘的鼻梁,最后定格在那双形状完美、唇色浅淡的唇瓣上。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我只是觉得,织玥小姐……很像我一位故人。”
故人?
织玥心底冷笑。这搭讪的方式,在兽世都算老套了。
她面上却依旧是那副茫然不解的样子,甚至还微微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秀气的眉头轻蹙:“是吗?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大众脸吧。”
大众脸?
傅瑾渊看着她这张足以让在场所有名媛黯然失色的脸,第一次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这女人,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他眸色转深,正想再进一步试探,眼角余光却瞥见织玥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轻轻按了一下小腹,虽然动作极其细微短暂,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不舒服?
就在这时,苏明翰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殷勤:“傅总,原来您在这里。那边几位老总都想跟您聊聊……”
傅瑾渊深深地看了织玥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们还会再见的”,然后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冷峻疏离的模样,对苏明翰微微颔首:“好。”
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孤傲。
织玥看着他走远,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手心,竟然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这个男人,太敏锐,也太危险了。
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他要看穿她的伪装。
【宿主!吓死我了!他的气场好强!】旺崽在她脑海里咋呼,【他肯定还在怀疑你!】
“我知道。”织玥在心中回应,眼神沉静,“但他没有证据。”
只要她没有露出致命的破绽,只要他找不到任何实质的把柄,怀疑就只能是怀疑。
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傅瑾渊的出现,打乱了她原本想利用苏家安稳度日的计划。这个男人的偏执和掌控欲,显然超乎她的想象。
她必须尽快做好下一步的打算。
宴会接近尾声,苏家人准备离开。
临走时,傅瑾渊在与苏明翰握手道别时,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苏总的两位千金都很有特点。尤其是织玥小姐,气质独特。”
苏明翰受宠若惊,连声道:“傅总过奖了,小女粗鄙,当不起傅总如此夸奖。”
傅瑾渊不再多言,目光掠过安静站在苏明翰身后的织玥,与她平静无波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织玥微微颔首,算是告别,然后便跟着苏家人坐进了车里。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
织玥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看似休息,脑海中却在飞速运转。
傅瑾渊这条线,已经超出了“任务目标”的范畴,变成了一个潜在的、巨大的麻烦。
而麻烦,最好在酿成大祸之前,彻底甩掉。
她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
孩子,才是她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任务。至于那个难以掌控的男人……
织玥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最好,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