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形古船静卧在干涸的河床上,暗沉的船体吞噬着火把的光,只留下边缘一圈模糊的轮廓。那“女人哭”般的风声在发现船只后,似乎变得更加哀婉悠长,如同为这艘沉睡的幽灵船吟唱着亘古的安魂曲。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心跳与风声。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龙我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谁的船会开到这种鬼地方来?还保存得这么好?”
“不是开进来的。”艾丽西亚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船只与周围岩壁、河床的连接处,“没有强行闯入或搁浅造成的剧烈刮擦痕迹。更像是……**这条河道,曾经是有水的,而且水位足以让这样的船只通行。** 后来水退走了,或者改道了,船就被留在了这里。”
这个推断比船只凭空出现更加令人震撼。这意味着,这条深邃的“蛇径”古河道,在遥远的过去,可能是一条**地下暗河航道**!而这艘船,是那个时代的遗物。
战兔走近几步,火把几乎要触碰到船身。那非金非木的材质在近距离观察下,呈现出一种极其细腻的纹理,像是某种生物甲壳与晶体混合锻造而成,冰冷、坚硬,却又隐隐给人一种并非完全“死物”的奇异感觉。他试图寻找舱门或任何入口。
“船体光滑完整,没有明显的门窗或接缝。”战兔的声音带着困惑,“就像是一体浇铸出来的。这怎么进去?或者说,它根本就不是用来‘进去’的?”
就在这时,一直死死盯着古船、身体微微颤抖的林道一,忽然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古船走去。
“林?”龙我想拉住他,却被林道一轻轻挣脱。
“它……在‘看’我。”林道一的声音梦呓般飘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船首某个位置,“不是眼睛……是一种……‘确认’。像金字塔里那个系统……但更古老,更……‘安静’。”
他停在距离船首约三米的地方。胸口的银光,仿佛呼应着他的话语,**第一次在没有剧烈情绪或危机的情况下,自主地、清晰地明亮了一瞬**,随即恢复原状。
就在银光亮起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低沉、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共鸣音**,从古船内部传来!船体表面那些积尘之下,几道原本黯淡的蚀刻纹路,**极其短暂地流淌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幽蓝色流光**,快得像是错觉!
“有反应!”艾丽西亚低喝,枪口瞬间指向古船,但没有开火。
共鸣音和流光转瞬即逝,古船再次恢复死寂。但那瞬间的变化,证实了它与林道一之间,存在着某种超乎常理的**联系**。
林道一仿佛被那声共鸣音注入了勇气,他继续向前,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船体。
“小心!”战兔警惕地阻止。
“没事……我感觉……它没有恶意。”林道一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距离冰冷的船体只有几厘米,“它好像……很‘困惑’,也很‘疲惫’。像我一样,丢失了很多东西,只留下一些……‘执念’的碎片。”
他闭上眼睛,努力将意识延伸出去,尝试与他感知到的那股“古老而安静的确认感”接触。这一次,不再是信息碎片的被动接收,而是他主动的、小心翼翼的“探询”。
瞬间,更多的感觉碎片涌来——
* **冰冷的海水**(与之前感知的深蓝色空旷感重叠),无边无际,星光在上方摇曳。
* **无声的滑行**,船体破开幽暗的水层,向着某个既定的坐标。
* **目的地的光芒**,温暖、宏大,像是海底的太阳。
* **然后是断裂的巨响,光芒的熄灭,永恒的黑暗与搁浅……**
林道一闷哼一声,倒退两步,被龙我扶住。额头上布满冷汗,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它是一艘‘摆渡船’。”林道一喘息着说,“来自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文明,或者……计划。它的使命,是在特定的‘通道’里,将某些‘特定的事物’,从一处‘源头’,运送到另一处‘接收地’。但它在最后一次航行中出了事,通道崩塌或者改变了,它被困在了这里,失去了目标,也几乎耗尽了能量。”
他指向古船:“那些蚀刻的纹路,不仅仅是装饰,可能是一种古老的‘能量回路’或者‘导航图’。而它现在……似乎把我识别成了它应该‘摆渡’的‘事物’之一,或者至少,是相关的‘信号’。所以它对我有反应。”
战兔和艾丽西亚迅速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信息。一艘拥有智能(或某种反应机制)的远古摆渡船,一条可能连接着某个失落“源头”与“接收地”的地下航道,而林道一体内那神秘的“银星”相关存在,恰好是这艘船等待的“乘客”或“信标”?
这一切的巧合,未免太过刻意。更像是早已注定的轨迹。
“它还能动吗?能带我们离开这里?或者,去那个‘接收地’?”龙我问出了最实际的问题。
林道一摇摇头:“不知道。它现在的状态非常‘低沉’,能量几乎枯竭,像在休眠。我无法和它进行真正的‘交流’,只能感受到一些残留的情绪和记忆碎片。”
艾丽西亚看向战兔:“不管它是什么,我们的首要目标仍然是安全离开这片区域,前往南方。这艘船的出现,意味着这条蛇径的潜在价值(或风险)远超预估。我们是否应该继续探索,还是尽快离开?”
战兔陷入沉思。这艘船显然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可能蕴含着关于林道一、关于“Ω遗产”、甚至关于世界古老秘密的关键线索。但同时,它也可能是一个危险的陷阱,或者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比如灰衣人那种存在)。他们现在状态不佳,补给有限,林道一更需要安稳的环境恢复。
权衡再三,战兔做出了决定:“记录下这里的位置和船只特征。我们继续按原计划沿蛇径前进,先离开这段风声区域,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短暂休整。这艘船……我们暂时没有能力深入研究,但它是一个重要的坐标。等我们安顿下来,林的状态更好一些,或许可以再想办法回来探查。”
稳妥起见,这是目前最合理的选择。
众人点头。战兔用匕首在附近一块较为松软的岩壁上刻下一个简易但独特的标记(结合了build系统的符号和林道一银光的抽象形态)。艾丽西亚则用她随身携带的微型记录仪(能量已不多),从几个角度快速拍摄了古船的影像。
就在他们准备转身离开,继续沿河道前行时——
一直负责断后警戒的艾丽西亚,身体忽然**绷紧**,猛地转向他们来时的方向,耳朵微微抽动,眼神锐利如刀。
“有情况。”她以极低的气流声说道,“后方,大约四百米外,有**不止一个**快速移动的物体。不是野兽的脚步声……更轻,更规律,带有**金属或硬质外骨骼与岩石摩擦的细微声响**。”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追兵?!这么快?!
“数量?速度?能判断是什么吗?”战兔立刻压低身形,示意龙我带着林道一躲到一块巨大的河卵石后面。
“数量至少三,可能更多。速度很快,远超常人奔跑,而且……似乎在适应隧道环境,移动路线非常有效率,避开了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天然障碍。”艾丽西亚的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不是‘清道夫’残兵那种风格。更接近……高效的追踪或猎杀单元。”
灰衣人?还是他麾下的某种东西?
“他们发现我们了吗?”龙我焦急地问。
“不确定。但他们在沿着我们的路径快速接近,误差很小。可能通过气味、能量残留,或者……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追踪方式。”艾丽西亚快速分析,“不能停留,必须立刻移动!”
战兔看了一眼静卧的古船,又看了一眼幽深的前方河道。后有不明追兵,前路未知,旁边还有一艘诡异的古船……
“走!沿着河道继续往前!加快速度!”战兔果断下令,“艾丽西亚,你负责清除我们经过的痕迹,尽量干扰追踪!龙我,保护好林!”
没有时间犹豫了。龙我一把背起林道一,战兔熄灭了大半火把,只保留一根用于照明的微光,四人如同受惊的鹿群,沿着古老干涸的河床,朝着蛇径更深处,开始了近乎逃亡的奔跑。
身后,那金属与岩石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昆虫振翅般的低沉嗡鸣,正在**清晰而稳定地逼近**。
“哭泣的风”依旧在隧道中回荡,仿佛在为这场地底的追逐战,奏响凄厉的伴奏。
而在他们刚刚离开的古船旁,船首那曾流淌过幽蓝流光的蚀刻纹路上,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光痕**,再次轻轻闪烁了一下,仿佛在默默记录着这场匆忙的经过,又或者,在无声地计算着什么。
追逐,在黑暗的蛇腹内展开。
而前方的路,依旧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未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