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空放光明,
好像千万小眼睛……”
一道柔和、温暖、宁静,如同家庭炉灶旁最安心的低语般的歌声,在生命林海的深处轻声回荡。
歌声带着炉火的温度,不紧不慢,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寒意与孤寂。
甚至,她的歌声吸引了附近的自然宁芙们。
她们在草丛里、大树后,偷偷探出头来,面带微笑地聆听着,她们带着天真好奇的目光,忍不住望向歌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棵老橡树的巨大身躯直插云霄,粗壮得要五六个宁芙手拉手才能合抱。
树皮皲裂成深褐与灰黑的网,每道裂缝里都凝结着厚厚的苔衣,像是岁月泼洒下的浓茶,连赫利俄斯的阳光落上去都要打滑。
最底下的根须拱破地表,在地面上盘成青黑色的蛇阵。
其中一截断根上,还嵌着半枚锈迹斑斑的铜箭镞——那是百年前黄金人类围猎时遗落的。
当诺托斯——那来自南方的风吹过时,枝桠摇晃出闷雷般的低吼。
一群只也在听歌的白头翁从叶浪里扑棱棱飞起,抖落几点松脂,正巧掉进树洞里的蜂巢上。
巢边沾着一片褪色的鹰羽,尾羽尖凝着半滴琥珀,里面封存着一只远古的生命,翅膀上那历经沧桑的纹路清晰可见。
紧接着,宁芙们看到由流光溢彩的藤蔓和散发着清香的木板制成的秋千,在树枝间轻轻摇晃。
秋千上坐着一位令她们自惭形秽的女神。
她的一头赤色长卷发如熔金般倾泻而下,发梢在阳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晕。
发丝未做过多束缚,仅以几缕细链编发穿插点缀,随南风轻柔地扬起,几丝碎发拂过脸颊,为她增添了几分神采。
女神头顶的金色冠冕头纱,是点睛之笔。
头纱由极薄的真丝制成,边缘绣着银线勾勒的圣火纹,在脑后垂落成扇形薄纱幕帘。
随动作泛起涟漪般的褶皱,仿佛将星辰与火焰都织进了纱幔。
冠冕主体以鎏金叶片与宝石铸造,十二片火焰状的鎏金叶片环绕成冠,中央镶嵌着一颗菱形水晶。
棱角分明的切面折射出七彩光晕,恰似凝固的圣火核心。
一条细链从冠冕两侧延伸至额心,串联着一颗水滴形蓝宝石,周围镶嵌着细碎的碎钻,如同晨露凝结在圣火之上。
这种冷色调与暖金色的鲜明对比,更衬得她的眼瞳如琥珀般灼热。
她的耳朵上戴着不对称设计的鎏金耳坠垂落至锁骨。
左侧是单颗火焰状红宝石,右侧则是层叠的金叶托举着碎钻。
当她转动时,金属链条轻晃,发出清脆的响声,恍若火星溅落的脆鸣。
天鹅颈间戴着一条金枝藤蔓项链,藤蔓上点缀着微型火焰浮雕,中央悬垂着一颗泪滴形珍珠,与耳坠的红宝石遥相呼应。
随后注意到女神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女婴是被由玫瑰花瓣编织而成的包巾温柔地包裹着,正闭着眼睛沉睡。
女神搭在孩子身上的手腕上缠绕着同系列的细链手镯。
链条间嵌着极小的琉璃片,隐约透出火焰的橙红色,仿佛将跳动的火苗凝缩成了实体。
她身着一袭奶油白的缎面长裙,面料如月光般轻柔,在阳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领口呈深V字形,露出精致的锁骨,肩线自然垂落。
蓬松如云朵的袖口,褶皱随身体曲线轻盈起伏,仿佛被风拂动的绸缎。
长裙下摆至脚踝,隐没在跳动的光影中,若隐若现的剪裁既显圣洁,又因阳光的映照而蒙上一层灼热的朦胧感。
腰间未着束带,却因面料的垂坠感自然勾勒出身形,整体风格兼具古典优雅与神性的飘逸。
当她感应到不远处宁芙们的视线后,便转头看过去。
脸上露出一抹羞涩,声音中带着真诚的歉意:“你们是自然宁芙吧?我的歌声打扰到你们了吗?”
宁芙们因女神的歉意而一时愣住。
在她们诞生以来,遇到的神灵大多狂妄自大,充满傲慢与偏见,哪有如此温柔贤淑的存在?
“没有没有!是我们的到来,打扰您了!”一个宁芙慌忙地回复,声音里带着敬畏。
“是啊是啊!我们是被女神的歌声吸引来的,您不用道歉!”另一个宁芙也立刻附和。
“哈哈,谢谢你们的谅解!”女神轻笑一声。
随后伸出纤纤玉手,轻抚着怀里的婴儿,声音里满是温柔:“你们看,我的女儿可爱吗?”
宁芙们一听,纷纷舞动生风地走上前,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异口同声地赞叹:“好好看!真美!”
“女神,您来到生命林海,是为了见主神吗?”一个宁芙好奇地问。
“主神?生命林海?”女神眉毛一挑,眼中划过一丝疑惑的神色。
但她很快恢复了优雅的姿态,坦然一笑:“你们可以仔细说一说吗?”
一听女神对此地不了解,宁芙们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暗自思忖:“女神如此美好,一定是刚刚诞生,嗯,一定是这样的!”
随后,一位宁芙镇定自若地解释:“主神是象征生长与南方的化身——克利俄斯冕下。
因此整个南方地区是他的领地,名为生命林海。”
女神静静地听着,低下眼帘,陷入沉思:“难怪这里如此绿意盎然……恐怕还用了德墨忒尔的点金杖吧。”
她刚要开口,却被宁芙们突如其来的尖叫打断:“呀呀!女神小心身后!是魔兽!”
她们慌张地后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不用惊慌,那是象征家庭之相的神兽狸力,名为多米提克斯。”女神转过头,嫣然一笑地安抚着宁芙们,并向她们解释。
宁芙们听到解释后,情绪稍稍稳定,但还是紧张兮兮地凝视着那头跑到女神脚下的神兽。
那是一头似豚非豚的生物,圆滚滚的身躯裹着浅黄褐色的短毛,肚皮垂着蓬松的软毛,像一团会移动的麦垛。它前爪生着钝圆的距,耳朵尖耷拉着,活像一头猪。
“好奇特的猪!”一个宁芙低声惊呼。
“第一次见到!不过,它身上涌出一股神性,应该就是女神说的神兽的意思。”另一个宁芙小声嘀咕。
“女神如此美好,怎么会选择一头猪作为神兽?”宁芙们窃窃私语,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对狸力充满怀疑。
多米提克斯那小小的眼睛里流露出人性化的不满,它怒视着这些愚蠢无知的宁芙,尖喙微张时,发出一声粗哑的短鸣:“吾主要不要弄死她们!”
“……”
女神被多米提克斯的话逗得沉默了一瞬,随即有些哭笑不得:“来,看好阿芙洛狄忒,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赫斯提亚将女儿阿芙洛狄忒轻轻地放在多米提克斯宽厚的背上。
然后,她低下头,在女儿的额心印下一吻,那不是普通的吻,而是神性与人性交织的爱之印记。
多米提克斯本能地释放出神力,稳稳地托住阿芙洛狄忒,嘴里还发出哼唧哼唧的低沉声响,像是在回应主人的命令。
“女神,对不起。毕竟,我们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一个宁芙再次道歉。
“女神,为什么它的名字这么奇怪,狸力?”另一个宁芙好奇地问。
只是转眼的功夫,宁芙们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的模样,不耻下问。
“因为它,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名字肯定特殊。”女神耐心地回答。
然后,话锋一转:“这里离黄金人类居住的地方还远吗?”
“不远了,穿过那片树林,就能看到!
不过,那边没什么好看的——他们总聚在那座石砌的祭坛前念诵提坦的名讳,连采蜜时都要默念祷词,日子过得机械得很。”
“谢谢你们为我解答。不过我得去一趟,亲眼目睹,才能……”赫斯提亚微笑着,目光投向远方,声音里带着一丝无人察觉的庄重。
她没有再多言,轻拢胸前的长发,仿佛在触摸某种无形的力量,想要去见证。
那些黄金人类的家庭,是如何将最原始的“火焰”,化为世界的基石。
宁芙们见状女神沉思的样子,便心领神会地明白该离开了。
她们纷纷向女神恭敬地行礼后,静悄悄向着一处森林深处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翠绿的林海之中。
多米提克斯对宁芙们的行为很满意,也原谅了刚刚对它的失礼,然后若无其事地打断赫斯提亚的沉默。
“吾主,你是在想,要去见证黄金人类的家庭?”多米提克斯摇摆着身体,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毫不掩饰地直白问道。
赫斯提亚伸出玉肤凝脂的右手,用食指点了点多米提克斯的鼻子,哭笑不得:“说得对,但是还不够。
我隐约感觉到,要真正领悟和完善【家庭】的法则,我必须亲眼去见证那些最原始、最纯粹的家庭形态。”
“哼哼唧唧,我懂了。”多米提克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向赫斯提亚表达听懂了。
“多米提克斯,我没想到游走和欣赏大自然的时间,就花了一百年时光。
好似收养阿芙洛狄忒和创造你的时候,历历在目。”赫斯提亚眼前仿佛浮现当初的景象。
“这百年间里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到现在才开始慢慢有了明目,原来世界意志已经对提坦产生了不满。
提坦们所定义的秩序,往往是冰冷而宏大的,所谓的秩序依然是无序。
甚至,他们没有真正领悟到世界要的到底是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渐渐与世界意志背道而驰了。”
女神优雅地站起身来,走了几步,不禁发出感叹。
话音未落,赫斯提亚心中也明白了当初世界意志为何会回应自己。
“那就是真正的秩序源于最细微处,源于一处有温暖炉火,有血脉维系的居所。”
多米提克斯不认识吾主说的这些,它只知道照顾好阿芙洛狄忒就行,以及专心致志地跟在吾主身边就好了。
赫斯提亚也并非真的要狸力回应自己。
过了一会儿,当她恢复平静,仪态万方地走向黄金人类居住地时,一阵猛烈的南风吹来,大橡树的叶子纷纷迎风而落。
一片橡树叶恰好落在她的长裙上,赫利俄斯的阳光下,她的裙裾浮现出金色的圣火纹路。
那不仅仅是神力的显现,更是她内心坚定的投射。
风停,落叶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而女神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一丝温暖和宁静,以及那股无法被时间磨灭的,属于家庭与希望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