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当所有喧嚣都被千万层枝叶滤去,时间似乎也在此凝固。
阳光终于舍得从穹顶的缝隙中漏下几缕金线,它们不是刺目的光柱,而是温柔地落在那一方隐秘的池塘边。
池水如打磨过的黑曜石,幽深而宁静,映着天光与树影,却从不轻易透露自己的秘密,仿佛沉睡着世界初开时的梦境。
岸边的芦苇低语,像在吟唱古老的歌谣;水草随微波轻晃,在水下编织着幽绿的梦境。
偶尔有小鱼跃出水面,溅起一串转瞬即逝的银光,立刻沉入那永恒的静谧。
就在池塘的近旁,一棵古老橡树的枝干间,悬挂着一架秋千。
那秋千由两根粗韧的老藤拧成绳索,稳稳地托起一块被时光磨得光滑的木板。
维斯塔轻盈地坐在上面,随着秋千荡起。
一阵阵轻柔的风,掠过她的发梢与耳畔,也将她那一头如墨的长发高高扬起,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如同夜空般的轨迹。
“赫斯提亚,当时你出来的瞬间便彻底昏迷,幸好有我在。” 维斯塔巧笑倩兮地看向,正聚精会神地紧盯着池面的赫斯提亚。
她的声音没有“华丽”的修饰,却像被岁月打磨得温润的陶土,融合了炉火与水源两种最质朴的“生活特质”,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否则,在那种能量激荡下,你会遭遇不可想象的事情。”
赫斯提亚的耳尖微微一动,头也没回,眼中只有那幽深的池塘,好似一位专注的求知者。
她轻声细语,音色带着刚从深度沉眠中苏醒的沙哑:“其实,我也不清楚情况,只是身后有什么猛地撞了我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顿了顿,她幽幽一叹:“你说时间在我昏迷不醒间,已经过了两百五十年,这期间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吗?”
“呵呵,有趣的事情吗?” 维斯塔继续在秋千上飘荡着。
她的眼神流转着文明的沉淀和社会的变迁,嘴角微微上扬,嫣然一笑:“最大的事情,自然是宁松与卢加尔班达已经结合了,还诞下了唯一的孩子,名为吉尔伽美什。”
听到这个名字,赫斯提亚终于将目光从池塘移开。
她猛地转过身,眼神专注地盯着维斯塔。
那柔和而温婉的声音里,透出了一丝紧张:“她该不会试图来找我?”
“对啊,她当时跟卢加尔班达一起过来的,怀里抱着刚诞生的孩子,想见你呢!”
维斯塔目光好似正看向当初的景象,声线变得如轻柔的微风,拂过心田,充满了回忆的温暖:“那还真是可爱又强大的孩子,充满着幸福的味道。”
话音刚落,赫斯提亚眼眸中闪过那些温暖的片段。
随后用柔和、温暖、宁静,如同家庭炉灶旁最安心的低语说道:“我看到了,吉尔伽美什吗?这名字象征着特殊的意义。”
“赫斯提亚,你从家庭的炉火中,是否看到了吉尔伽美什深受众神的喜爱,”
维斯塔故作玄虚,意有所指地轻笑,声音带着一丝对命运的戏谑:“他身上拥有三分之二的神性,就足以证明他的特殊。”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遮遮掩掩的,” 赫斯提亚摇头失笑,眼底却带着一丝了然的复杂:“宁松恐怕也感觉到吉尔伽美什的另一份神性来源于我,那是永恒的炉火。”
维斯塔的身影在秋千飘荡到最高处时倏然消失。
而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赫斯提亚曾经坐的那块岩石上,双手抱着双腿,歪着头,低声细语:“赫斯提亚,你当初是不是因为控制不住,抑或是顺水人情?你现在还打算实行那个计划吗?”
“都有吧,”
赫斯提亚垂下眼帘,眼眸露出复杂的神色,声音如同一缕轻烟:“我当时有种预感,宁松会诞下强大的子嗣,所以想着让这孩子成为我的三相之一,可是……”
她喃喃低语,语气里充满了挣扎后的疲惫:“我做不到了。看着宁松如此幸福的样子,我不想也不能让她失去这份幸福。”
话音刚落,赫斯提亚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放在胸前,上前走了几步。
她微翘的眼角,因自责而染上了猩红,包含着泪,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所以,我选择了放弃。我希望每个组成的家庭都能得到幸福、快乐与希望。”
维斯塔如影随形地漂浮出现在赫斯提亚身后,她张开双臂,将赫斯提亚拥入怀中,将头贴在她颤抖的背上,那是一个无声的、充满欣慰的拥抱。
她柔情似水地笑了:“赫斯提亚,这本就是我们所期待、所践行的道路。
因此我很高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而不是一味地追逐力量,变得不择手段和心狠手辣。”
赫斯提亚不停地摇头,双手猛地捂住自己的脸,可手指间的缝隙,却流出晶莹的泪珠,泣不成声:“呜呜,其实……我挣扎过,我害怕过,心中有急迫感,可终究还是抵不过我最初的起点。”
“我知道,可是你战胜了自己,战胜了来源于克洛诺斯的阴影和那原始形态的贪婪,你很厉害哦!” 维斯塔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她的声音是炉火永不熄灭的沉稳跳动、家园安宁的温柔絮语、文明薪火相传时那缕穿透时光的温暖低吟:“我们彼此加油,这件事翻篇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吗?”
赫斯提亚也慢慢平复心情,她抬起手,擦拭眼角的泪珠。
等彻底冷静后,她示意维斯塔松开她。
随着维斯塔微笑着放开,赫斯提亚再次将目光投向水面,神色淡然自若:“我从第一次见到这个池塘,便隐隐约约地察觉到特殊,也许是想多了。”
“原来如此,难怪你出来的位置是这里啊!” 维斯塔恍然大悟的样子,也带着一丝好奇地注视着水面,那水面深不见底。
也就在这时,赫斯提亚眼角中最后的一滴泪,突然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指引,恰巧地滴落在黑曜石般的池面。
水面瞬间泛起了密集的、带着金色微光的涟漪波纹,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契约被激活了。
赫斯提亚的泪滴与池水融合的那一刻,水面的倒影不再只是光影的把戏。
它如同被揭开了古老的帷幕,瞬间变得晶莹透亮,彻底倒映出赫斯提亚和维斯塔的身影。
更重要的是,那被深埋在池底的神物,也被彻底暴露在她们面前,散发出无法忽视的、原始的微光。
“眼泪?不对!” 维斯塔的瞳孔骤然紧缩,脸上难掩震惊。
她几乎是直言快语,声音带着发现伟大秘密的急促:“是你最美好的、充满善意的泪,与这池塘深处的创世法则产生了共鸣!”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那是什么?” 赫斯提亚没有理会维斯塔的推测,她的美目中倒映着水底的神物。
它散发着一股古老而纯粹的生命和神性气息,与那些凡俗人类身上的特质有着惊人的共同点,也让她愈发好奇,那深藏在神物之中的知识。
接着,赫斯提亚无法再克制住来自【知识】的本能渴望,她微微弯着腰,伸出白皙如玉的右手,果决地穿过水面,精准地将那神物握住。
当它被赫斯提亚从池底拿出来后,她便释放出自己的神性去温柔接触,那原始的、充满生命冲动的记忆流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她的美目在瞬间爆发出洞悉一切的光芒,不禁失声喊叫,声音中充满了惊喜与震撼:“神之淤泥!”
“这是用来创造人类的原始材料!” 赫斯提亚激动地宣告,声音带着对伟大创世的敬畏:“它是拉赫穆与拉哈穆的结合之物,原始混沌的精粹!
是那象征着‘淤泥与泡沫’的两位始祖,所遗留下来的创世之泥!”
这块神之淤泥呈混沌的灰白色,但内部却流转着细腻的五彩斑斓,仿佛蕴含了淡水、咸水、天与地初次交融时的所有色彩。
它的触感温润而富有弹性,像是包裹着世界的胚胎组织。
甚至,它不时地自主膨胀收缩,内部隐约可见微弱的神性脉动,似乎每一粒微尘都渴望着塑造成形,拥有着原始而纯粹的创造欲望。
“那这淤泥能自我生长和创造生命,这难道是……” 维斯塔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立刻意识到了神之淤泥的无价之宝,这无疑是奠定生命法则的创世之宝!
两位女神彼此对视一眼,眼中绽放喜悦与警觉交织的光芒,二话不说,赫斯提亚便将这神之淤泥收了起来。
“这对卡俄斯世界的未来很重要,”
赫斯提亚眼中闪过一丝对过去的回忆,语气轻淡却带着沉重:“当初看到那些黄金人类一点都不完整,比这里的人类还要糟糕,这神之淤泥或许能弥补这世界的缺陷。”
维斯塔赞同地点点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
大地! 忽然间,她们脚下的土地发起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和剧烈的地震。
池塘的水面瞬间炸开,古老橡树的枝干剧烈摇晃,整个森林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疯狂地抖动着。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让她们一时来不及反应,两位女神都以不雅的姿态,重重地倒在地上,被那股原始的震颤力量压制得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了?” 维斯塔脸上难得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她迟疑地发问,声音几乎被大地的怒吼吞没。
“难道是其他外神的入侵?总不会是……”
赫斯提亚满腹狐疑,但心中却总有种不祥的、莫名的感觉,那感觉强烈地指向了那两位阴谋诡计又贪得无厌的女神。
话音未落,天地间爆发出地壳撕裂般的巨响,那声音不仅仅是声音,而是法则的崩溃与重铸!
那是来自大地女神——乌拉斯那惊天动地又怒火冲天的咆哮,带着无可匹敌的原始法则威压,瞬间响彻云霄,震动了整个世界的基石。
整个世界的大地都在哀鸣!
一道巨大的、如山崩海啸般的金色光影,裹挟着原始大地的神威,横跨大地、笼罩世界。
无论远在何方的神庙还是凡人的村落,脚下的泥土都被瞬间炙烤成焦黑的琉璃体,随后又被一股原始的巨力撕裂、掀翻。
那是乌拉斯在歇斯底里地挣扎,她愤怒的声音带着地壳断裂、岩浆翻涌的恐怖回响,每一个字都重如山岳,砸向所有神只的意识深处:
“该死的盖亚!!你们怎么敢吃我!!!”
紧随其后,盖亚的声音响起,它是大地的颤栗、山脉的融化、原始季风的低语,充满了原始的贪婪和力量,声音中充斥着冷嘲热讽的戏谑:
“呵呵,搞得好像只有我一个! 你看不到还有这三位吗?”
整个世界的大地瞬间陷入疯狂, 出现了撕裂一切的恐怖地裂。
在世界的某些角落,泥土疯狂地翻涌、蠕动,汇聚成一张张贪婪的巨口。
那巨口的森然牙齿由嶙峋的黑色岩石构成,轰鸣着、凶猛地啃噬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盖亚——原始大地对同源的毫不留情地吞噬,是法则对法则最直接的掠夺,是大陆级别的大地消融!
“呵呵,盖亚你的吃相真难看,如此狼吞虎咽,哪像我吃得‘细嚼慢咽’。”
娇德的声音是大地的深沉絮语,语气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戏谑,却愈发令人毛骨悚然。
在湿润的丛林与沼泽地带,另一片土地变得异常潮湿、腐烂,墨绿色的泥浆与腐殖质翻腾不休,散发着死亡与新生的恶臭。
无数扭曲的、黑色的根系和藤蔓从地底窜出,如同黑色的触手,缠绕并吸食着大地的生命力与神性。
那是娇德——肥沃之土的缓慢消化,一种润物细无声、却更为彻底的侵蚀与吞噬。
“你们两个疯子,就是你们,搞得把我连累。我正吃得津津有味呢!” 盖布的声音是大地沉稳的心跳,是万物生长的深沉絮语,带着不耐烦的抱怨。
在山脉与峡谷地带,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又下陷,形成了无数层峦叠嶂的褶皱。
每一道起伏都伴随着沉闷的轰鸣,仿佛大地在进行着痛苦的深呼吸。
土壤与岩石在剧烈的挤压中被碾碎、熔炼、吸收,化为世界的骨骼。
那是盖布——地壳挤压的恐怖飨宴,一种宏大而无可抗拒的法则力量,重塑着大地的形态。
“乌拉斯,没想到我们会这样重逢,” 达姆基娜的声音温润、深沉,带着滋养力量的低语,却有着高高在上的超然:“其实我真的不喜欢‘品尝’你。
你的神性中,带着凡尘的污秽与愚昧,远不如我的时间线那般纯粹,味道令人反胃。”
在所有农田与耕地上,大地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富饶”:金色的麦穗在瞬间枯萎,又在下一瞬间瞬间新生,形成一个不断循环、消亡与诞生的怪圈。
生命的力量被极致扭曲,呈现出一种非生非死、永恒的品尝状态。
那是达姆基娜的“品尝”——生命与死亡的循环被她以更高的法则极致扭曲。
“够了!!!”
乌拉斯绝望而崩溃的怒吼,声音已经带着一种原始的颤抖:“盖亚、娇德、盖布你们三个外神还有你这个不属于这个时间线的达姆基娜,你们到底想怎样!”
在地面五位原始大地相互吞噬的同时,整个世界的苍穹也随之崩塌。
在遥远的天际,多处角落被原始的夜幕星河和超然的金色光芒所吞噬,形成了天地间的双重末日景观。
天父安努巨大的、由纯粹的金色雷霆与炽烈白光构成的雄伟人形虚影,横亘天空,却在痛苦地扭曲、挣扎。
他的怒吼带着电闪雷鸣和狂风暴雨的歇斯底里,声音如同一万道雷霆同时炸裂,震得大气层都在哀嚎:
“该死的!!!! 你们这群外神!!”
倪克斯的声音被塑造成一种超越凡人感官的终极混沌之音,它无形无质,却能直击灵魂深处:“谢谢你的赞美,谁知道命运的源头是你啊! 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话语一转,她发出冰冷而戏谑的轻笑:“没想到你们这个时间线的黑夜是与月亮同在啊!你的儿子南纳还需要你保护呢!”
天空的一角,是深邃到极致的纯粹黑暗,没有任何星辰或月光能穿透,只有无尽的虚无和冰冷。
它如同一个饥饿的黑洞,缓慢却坚定地同时吞噬着两股力量:
一条微不可察的金色丝线,正从安努的雷霆虚影中被强行抽出,融入那无边的黑暗。
那是倪克斯在掠夺安努隐藏在天空本体中的命运权柄。
一轮巨大的满月被这黑暗笼罩,南纳的月亮光辉与他自身的黑夜权柄正拼死抵抗。
月亮的边缘,无数古老的夜符文在血红的煞气中挣扎,试图将月神南纳从纯粹的虚无中挣脱出来,但深紫色的混沌已经开始污染他的神格。
“倪克斯,可别这样说,搞得他不行呢!” 努特的声音响起,它是苍穹的深邃絮语,是亿万星辰的温柔低吟,充满了狂野的占有欲。
天穹的星辰突然亮起了数百倍,无边无际的夜空如同一张巨大的、包裹着繁星的柔软帷幕。
所有星辰如旋涡般旋转、拉伸,释放出冷酷的群星光芒,将安努天空本体中剥离出的秩序与空间碎片一同吸入。
这是努特——天空女神对同源天空权柄的狂野吸收,她正将整个大气层化为她的饕餮盛宴。
“努特,你这粗鲁的吃法真残忍,完全浪费了这么好的神力,” 弗丽嘉的声音响起。
那原本温柔的声音中,此刻悄然浮现出一种庄严与不可置疑的威严:“安努,天空的原始秩序不应如此简单地被狂野吞噬,更何况是命运的丝线。”
在第三处天空中,出现了极致的璀璨,仿佛所有的恒星都在同时爆发。
金色的光芒万丈,却又带着一种凌厉的切割感。
这光芒精准地锁定了安努的雷霆本体,它撕裂空间、直接介入到努特吸取的秩序碎片以及倪克斯正在剥离的命运丝线上。
那是弗丽嘉——天空与命运女神,她目标明确,正在争夺安努的核心秩序与预知权柄,势要夺取对命运的最终控制权。
“你们都给我闭嘴!!三个不要脸的女神!!倪克斯!努特!弗丽嘉!给我滚!” 安努的愤怒达到顶峰,彻底爆发出空前绝后的咆哮!
他巨大的雷霆虚影猛地朝着三位外神的方向延伸出多条金色锁链,锁链上刻满了古老的秩序符文,试图将自己的命运和儿子南纳拉出泥潭。
然而,他的力量却被这三位外神的权柄无情地削弱和分割!
这场五位原始大地在地面掀起的山崩地裂,与四位原始天空在苍穹展开的日月星辰与命运争夺战。
让本土众神和来自别的世界的神灵们纷纷瞠目结舌,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恐怖与绝望弥漫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赫斯提亚和维斯塔紧紧依靠在一起,感受到了整个世界的天与地那痛苦与挣扎,被这股超越想象的法则洪流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她们此刻处于这场九位原始神只混战的中心,唯一能做的,便是承受着这来自天地法则崩溃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