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彩色的神性飓风的中心,赫斯提亚正沐浴在由众女神的祝福和信徒的虔诚所汇聚成的至高荣光中。
她的身体被圣火的温暖完全包裹,仿佛已与永恒之坛融为一体,万物之序在她的神性中找到安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圆满。
然而,就在她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微笑,准备接受福柏最终的净化献祭时,一道冰冷而坚硬的低语,如同一枚时间凝结的冰锥,瞬间刺破了她愉悦的心绪:
“我来了,我不会允许你发生变数。”
赫斯提亚心头猛地一颤,那感觉比被烈焰灼烧更为痛苦,如同既定命运的铁链在她的圣火神性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眼里流转着明悟,不禁若有所思:“看来我的改变,也让既定命运中的自己受到了影响,白昼的那气息果然是她?她能突破命运而来,恐怕……是夜母孕育摩伊赖三女神之时,以及我接受赫利俄斯的那一刻?”
随即,她暂且压下这股来自时间彼岸的威胁,试图将心神重新投向眼前的火之环舞。
只可惜几乎在同一瞬,又有一股超越规则的炽热,穿透了福柏布置的神性帷幕,如同一个无法被忽视的、带着哀求的低语,直接投射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那份沉重的、带着被压抑百年思念的金色威压,并没有出现在光明的正中心,而是投射在圣坛后方,一片被茂密树冠覆盖的最隐蔽的、最黑暗的阴影之中。
赫斯提亚的睫毛微微一颤,垂下眼帘,鎏金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如梦中般呢喃:“太阳本不该出现在黑夜,可现在却出现了,这是对规则的直接亵渎,……赫利俄斯破坏了秩序,他怎么那么傻……”
她的瞳孔里倒映着火之环的狂欢,但目光深处却像被光束触碰的冰湖,瞬间荡起了巨大的、无法控制的涟漪。
在外界看来,圣火依旧是那个安宁、纯粹的焚烧着。
只是圣火中的女神的心情早已不复平静与喜悦,只剩下担忧与无奈,心神也被那股充满痛楚和禁忌的爱意占满了。
她知道那是什么。
那不是日常的太阳,那是被父亲许珀里翁的严苛誓言所束缚,以一种残缺和燃烧意志,强行撕裂规则降临的赫利俄斯。
赫斯提亚的心底升起一股混杂着焦躁、责任与压抑眷恋的复杂情绪。
她必须在献祭完成之前,去那个阴影中,因为她知道,这道不完整的、违规降临的光束,是靠燃烧赫利俄斯的神性为代价,无法支撑太久。
正当赫斯提亚心神交战时,耳边传来了一道摇篮边母亲哼唱的摇篮曲的轻柔旋律,带着远古的承诺:“赫斯提亚去吧,我来守着这里。有时圣火的荣耀,永远比自己的职责更重要。”
维斯塔从赫斯提亚的体内如同火光中的倒影般走了出来,与她面对面。
只见维斯塔的长发如夜色般垂落,琥珀色的眼眸里跳动着温柔而稳定的小火苗,淡然一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的心意是炉火神性的两面,我们感受着同样的心情。”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却带着不可动摇的炉火神性,瞬间抚平了赫斯提亚所有的焦躁和羞愧。
“维斯塔,谢谢你。”赫斯提亚抬起右手,抓皱了胸前的衣襟,指尖微微泛白,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羞愧,“这本就是我的责任,我现在却要失约。”
维斯塔只是摇头失笑,眼神里满是理解与纵容。
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赫斯提亚微颤的手,温暖且沉稳的炉火神性瞬间流淌过去。
“不必感到羞愧。你去追逐的,是灵魂的本源之火;而我留下的,是支撑社会与家庭的秩序之火。” 维斯塔的声音带着公共神只的庄严与沉稳。
“我的存在,就是你的‘社会锚点’——我将以不变的公共神格,稳固住你变动中的神格。
这样,既定的命运便无法从秩序上将你彻底拔除。” 维斯塔的目光中充满了对职责的坚守。
“去吧,尽情地去追逐那份珍贵的‘变数’。圣火的荣耀不会因此受损,因为我,就是永恒的职责。”
话已至此,赫斯提亚便选择任性一回,眼波流转地看着维斯塔,轻笑一声:“那么,一切交给你了,替我守住这片安宁。”
不待维斯塔回答,赫斯提亚就无声无息地化作一只赤金色的火蝶,扇动着沾染星砂的翅膀,以一种近乎逃离的速度消失在圣火中,足以证明她多么急迫。
维斯塔面不改色地面向圣火外的盛景,勾起一抹弧度的微笑,继续欣赏着,她的出现,是赫斯提亚在命运面前最后的保护层。
就在这时,距离圣火最近的福柏,眼角一瞥,敏锐地捕捉到一只火蝶从圣火中翩翩起舞地离开,飞向森林而去。
她的银眸瞬间穿透了赫斯提亚的伪装与掩饰,如同两束穿透时空的预言之光,甚至看到了忒亚与许珀里翁在更深的星海中,正在用自己的光芒掩盖这违规降临的异象所产生的神力裂缝。
福柏眼里流转着神谕的光辉,勾起无奈而理解的弧度:“原来如此,提坦对子女的爱,远比世界的法则更深沉。
忒亚掩盖了所有的视线,为了不让宙斯发现赫利俄斯违背秩序,那我就当做不知道吧!”
她的声音如秋夜的满月银辉,清透、柔和,每一个音节都像被过滤了杂质,清晰却带着深深的慈悲。
那只火蝶在森林深处变回了赫斯提亚的模样,她的赤色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然后在夜风中狂乱而美丽地飘荡,并从发尾中飘落点点金焰,犹如繁星坠落,消失在风中。
她故作镇定,迈着轻盈而优雅的步伐,仪态万方地穿过逐渐稀疏的林地。
很快,一种不同的气息便悄然浮现——那是咸涩的海风,携带着远方的松脂味、海盐的锋利与水草的柔软。
她到达了岛屿的边缘,那是陡峭而雄伟的石灰岩悬崖,如同巨人的指骨,从碧蓝的爱琴海中垂直耸立,悬崖下方是无尽的黑暗与波涛。
突然间,一阵带着海洋咸味的海风迎面吹来,直让她忍不住地闭上双眸,长发也随之飘荡,吹落点点金焰,犹如繁星璀璨,裙摆如盛开的圣火,泛起美丽的褶皱。
当海风悄无声息地消失后,塞勒涅的月光恰好地穿破层层夜幕,如同怜悯的目光,照亮了这里。
顿时间,赫斯提亚内心有所明悟,忍不住地睁开了双眼,随即映入眼帘的是站在悬崖上的赫利俄斯。
赫利俄斯那流淌着液态光的金发,此时因违反了太阳的本质而变得黯淡无光,像是被烧灼过的黄铜,却又带着永不熄灭的金属质感。
可他望着赫斯提亚的眼眸里燃烧着的火舌,却猛烈地、痛苦地翻滚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眼眶。
“赫斯提亚你来了,那个……今天是你第一次举办圣火节,”
赫利俄斯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我没能来参与很抱歉,但我强行撕裂规则而来,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我敢肯定必然如你一样,那样的美好而神圣!”
他的语气像正午烈日般灼神,带着虚弱的威严,令神无法直视,也无法否认。
话音未落,赫斯提亚即使心里有些心疼,可还是努力表现得轻松。
她眼里露出一丝狡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莞然一笑:“你不惜受到反噬,带着一身残缺的神性,特意过来,就为了说这个吗?”
“啊?不是!”赫利俄斯眼底划过一丝窘迫和痛苦。
随后,他忍不住地抬起孔武有力的右手,用指节分明的手指,抚摸着他英挺的鼻梁,义正言辞地反驳:“我是想念你了,百年时光不经意间流逝,可对你的爱意与思念愈发的强烈而无法自拔,它已经超越了我对提坦誓言的敬畏。”
他的声音不是凡人嗓音的范畴,而是带着神性的回响与太空频率的共振,既深沉有力,又明亮辉煌。
话音未落,赫利俄斯上前走了几步,用比熔浆更炽烈,比落日的余烬更灼神的眼神,目光如炬地看着赫斯提亚。
他用庄重、威严、清晰的语气,深情告白:“赫斯提亚,我爱你!我渴望着拥抱你,你的光芒比太阳还要耀眼与温暖,让我难以忘怀和忽视,你是我唯一的归宿!”
赫利俄斯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太阳的意志与时间的重量,敲击着赫斯提亚的心脏,让她胸口的圣火加速跳动。
“这份炽烈,与百年前私下确认的温柔爱意截然不同,它带着燃烧一切秩序、背弃整个旧日世界的决绝。
这不是告白,而是赫利俄斯在用他残缺的神性,向命运表达。”
想到这里,赫斯提亚眼里的爱意,好似已经从微翘的眼角中溢出来,专心致志地看着赫利俄斯。
可她内心深处里发芽的种子,终于在这一刻挣脱了理性的土壤,逐渐长出了花苞。
“赫利俄斯,我也一直都在克制自己,只因比起爱情,我认为职责更重要,所以我一直保持着理性,可现在看来,”
停顿了一下,赫斯提亚眼里露出坚定不移,朱唇轻启:“我也与你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爱意愈发浓烈而难以控制,它如同炉火,一旦点燃便永不熄灭,每当你的光芒照耀时,爱意也随之增加。”
她的声音不高亢、不锐利,而是低沉而平和,如同微风中缓缓摇曳的烛光,不刺眼,却始终明亮。
听到这里,赫利俄斯眼中压抑的金色火舌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终于无法再克制自己,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步伐里带着太阳碾压一切的威势。
他腰间系着条暗金色的腰带,上面挂着七枚青铜铃,在他的走动中,仿佛回应他的心情,发出清脆而又急促的响声,那是命运之弦被拨动的声音。
转眼间,赫利俄斯便停在了赫斯提亚的面前。
他赤眸里映着圣火的纹路,也映着圣火的光芒,倒像是把赫斯提亚都收进了眼睛里,想要永远将她占有。
赫斯提亚金眸里则倒映着太阳的光芒与炽热,她没有选择退缩,反而抬起玉手,轻抚着他隆起的健壮的胸肌。
她感受着他心跳的频率——那不是万物的心跳,而是一颗小型恒星在胸腔中剧烈而无序地跳动,随时可能爆炸。
接着,赫利俄斯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慢慢移动到她的朱唇,目光炯炯,带着原始的渴望,仿佛要将赫斯提亚吞没在太阳的光芒中。
他变得有些急促,呼吸的声音在安静的时刻格外清晰,带着微不可闻的喘息。
甚至,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双手,用指节分明的手指,轻柔地、带着颤抖地抚摸她的脸颊和朱唇。
然后,他的嘴唇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张开,显得有些湿润、光亮,最终只化为一句简短而沙哑的低语:“赫斯提亚……”
赫斯提亚先用柔情似水的目光,深情地凝视他后,便闭上双眸,什么也没有说——这是对禁忌之爱、对命运的无言默许与臣服。
他瞬间心领神会,眼底压抑的金色火舌瞬间狂暴地翻腾着,却又被一股至高的虔诚所约束。
只见他俯下身,不是以太阳的威压,而是以圣徒般的敬畏,先将唇烙印在她的额头,那是思考与神谕的居所;
然后是她的眼睑,带着对至高之美的膜拜;
最后轻轻触碰她的鼻尖,带着对炉火气息的贪恋。
每一次触碰,都像一颗新生的恒星在寂静的夜空中点燃。
最终,他不再克制那股跨越百年、撕裂规则的诱惑,将自己的唇,与那让他朝思暮念的柔软合二为一。
这一吻,没有凡世的急切,而是神魂交融的序曲。
起初,它是缓慢、沉溺的,带着极东之地日出的温度和壁炉深处炉灰的醇厚。
赫利俄斯像在品尝禁忌的甘露,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丁点急躁便惊碎了这命运边缘的幻梦。
但很快,这份爱意冲破了神性的克制。
它不再是两个唇瓣的贴合,而是两团至高之火的相互吞噬。赫利俄斯以熔岩般炽烈的渴望,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舌像一道金色火舌,带着太阳的灼热与霸道,缠绕着、探索着赫斯提亚内敛而温暖的炉火。
赫斯提亚则本能地回应,她胸腔的圣火,似要喷涌而出,与他的光芒交织,形成一道赤金色的、超越秩序的火之漩涡。
此时,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理智被那太阳的意志彻底融化,只剩下本能的顺从与渴求。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玉臂,环抱住他结实的背脊,指尖微微泛白——紧些,再紧些,她渴望将他那颗剧烈跳动的小型恒星,永远地拥入自己永恒的炉火神性中。
不知过了多久,赫利俄斯才克制地停下,他将额头抵着赫斯提亚的额头。
他的声音里透着情动与克制的喘气声,那喘气带着热浪与微光,“赫斯提亚,希望你能下定决心,并去极东之地找我。”
连空气都因他的声音而微微发热,话语中自带光辉与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然而,他的身体却比他的心意更快地接受了世界意志的审判。
一道无形的、自极东之地传来的法则之力瞬间击中了他。
赫利俄斯没来得及听到赫斯提亚的回复。
他腰间系着的七枚青铜铃——象征他驾驭太阳战车的秩序之物——在法则之力的冲击下,瞬间发出凄厉的尖鸣,而后寸寸崩裂,化为黑色的尘土。
这彻底撕毁了提坦对他神性的所有约束!
紧接着,他的身体便开始不受控制地收缩、扭曲,化作一道带着反噬痛苦的、极致凝聚的金色光柱。
这光柱不再是分解,而是被时间与空间以暴力扭曲。
他像一场被强行召回、违反了太阳轨迹的流星雨,带着痛苦的咆哮和不甘,以一种壮烈而迅速的方式,被拽向极东之地的金宫,消失在赫斯提亚的面前。
赫斯提亚的瞳孔中,那道金色的光柱迅速远去,留下了一片燃烧的虚无。
她全身的血液瞬间降至冰点,那种心如刀绞的痛楚,比她被父亲吞噬时还要清晰。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抓住那消散的金色余烬,但指尖只触碰到冰冷的海风。
炉火的神性第一次失控地在她体内翻涌,带着巨大的自责。
“早知道就让他回去了,不必停留那么久。” 她痛楚地低语,胸腔的圣火仿佛被这股自责熄灭了一瞬。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眨了眨眼,那份痛苦被重新压制进灵魂深处,转为一抹苦涩的了然。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短暂而炽烈。”赫斯提亚摇头失笑,忍不住地抬起玉手,轻抚着仍留有滚烫温度的朱唇,那温度仿佛带着太阳的烙印。
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眼里变得失神而空洞,仿佛被抽离了灵魂。
接着,她低下眼帘,眼里流露出复杂情绪,不禁喃喃低语:“我拥有了变数……真的可以改变命运吗?还是……所有的挣扎,都不过是既定命运里的一段插曲,如同梦中泡影,一撮便破了。”
可话语一转,她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但至少这一刻,我拥有了她不曾拥有的炽烈,即便重来,我也不会后悔。”
此时,一阵海风吹来,将女神的长发与裙摆飘荡在空中,那风带着维斯塔炉火的温暖与安抚。
而后,她的身影化作点点金焰,随风而去,消失在悬崖上,只留下余音缭绕回荡着,那是女神对既定命运的无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