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热的暴流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巨手强行撕扯开来,湮没之井那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穹顶此刻终于不堪重负。
混凝土碎块混合着被高温融化的金属液滴,像是一场致命的雨,噼里啪啦地砸落在满目疮痍的地面上。
本来应该是出口的地方,现在已经被数吨重的塌方废墟堵得严严实实。
芬格尔缩在应急通道的阴影里,那一头原本蓬松的铁灰色乱发此刻像是在泥浆里滚过一样,贴着头皮,还在往下滴着不知是冷凝水还是冷汗的液体。
他瞪大眼睛盯着那堆废墟,心里把战场中央那两个疯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要是这地方塌了,他这个卡塞尔学院唯一的F级学员就要变成“湮没之井”里的一具新鲜标本了,连抚恤金都不知道该寄给谁。
“诺顿啊诺顿,你怎么还不来啊……”芬格尔嘴里碎碎念着。
就在这时,那堆堵死的废墟深处传来了一声沉闷的轰鸣。
不是爆炸,更像是某种巨大的机械在地下深处强行启动,活塞撞击气缸,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疲劳声。
紧接着,一只覆盖着石灰色鳞片的手猛地穿透了那厚达两米的碎石堆。
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纯粹的力量。
随着一声如同蒸汽机车出站般的怒吼,那个黑影像是打桩机一样,硬生生地从废墟里撞出了一条路。
碎石激射,烟尘还未腾起就被一股骤然扩散的高温领域烧得干干净净。
来人正是诺顿。
只不过现在的他身高暴涨到了三米,全身上下都被厚重的石灰色鳞片包裹,那些鳞片并非平滑贴合,而是像是一块块竖起的岩石甲片,狰狞而粗犷。
黑色的骨骼刺破了皮肤和肌肉,向体外野蛮生长,化作了覆盖在关节处的骨质利刃,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脆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以他为中心,空气扭曲变形,那不是简单的热浪,而是属于“青铜与火之王”的领域正在扩散。
“卧槽!太酷了吧!”芬格尔下意识地从阴影里探出半个身子,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拼命地挥舞着双手,像是在机场迎接大明星的狂热粉丝,“这儿!这儿!兄弟我在这儿!”
诺顿转过那颗布满鳞片的头颅,那双熔金般的眸子扫了芬格尔一眼。
但也仅仅是一眼,他便点了点头。
他没有朝芬格尔走来,视线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死死地锁定了战场的中央。
在那里,一个并不起眼的黄铜罐子正孤零零地躺在龟裂的地面上。
而在罐子的两边,两个身形娇小却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身影正对峙着。
夏弥和零的武器在半空中交击,紫色的电光与灰黑色的死亡气息互相吞噬,发出的尖啸声足以震碎普通人的耳膜。
诺顿那双黄金瞳里瞬间涌上了血一般的赤红。
那是他的弟弟。那是康斯坦丁。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软肋,也是他这几千年来孤独活着的唯一理由。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诺顿的喉咙里炸响,那声音里没有君王的威严,只有一种近乎野兽护崽般的狂怒。
他双膝微曲,那双巨大的龙足在地面上狠狠一踏。
“轰!”
地面瞬间塌陷出一个直径数米的大坑,借助这股恐怖的反作用力,诺顿把自己像是一枚出膛的重型炮弹一样发射了出去。
空气被他庞大的身躯硬生生撞开,发出一连串音爆般的巨响。
战局中的两人几乎同时察觉到了这股蛮横介入的力量。
夏弥眉头微皱,原本还在和零角力的身形硬生生止住,试图变向。
而零的那双黄金瞳里也闪过一丝波动,手中的“天羽羽斩”本能地向侧面格挡。
但这根本来不及。
诺顿的速度太快了,快得就像是一道灰色的闪电。
他完全无视了那些足以把钢铁切成碎片的领域力量,任由紫电和死气在他坚硬的鳞片上留下道道白痕。
他就像是一个不讲道理的莽夫,直接冲进了最核心的战圈。
“滚开!”
伴随着一声暴喝,诺顿的双拳分别轰出。
左拳砸向夏弥,右拳轰向零。
没有技巧,没有言灵,就是纯粹到极致的物理打击。
但在龙王级别的力量加持下,这就是最不讲理的必杀技。
“砰!砰!”
两声闷响几乎重叠在一起。
夏弥手中的金属长枪瞬间弯曲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整个人像是被火车头撞中的布娃娃一样倒飞出去,双脚在地面上犁出了两道深达半米的沟壑,足足滑行了十几米才勉强停下。
而零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虽然“布都御魂”挡住了大部分冲击,但她娇小的身躯还是被这股怪力震得向后飘飞,撞在了一根立柱上才止住身形,身后的墙壁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战场瞬间被清空。
诺顿没有乘胜追击,他甚至连看都没看被击退的两人一眼。
他弯下腰,那只生满利爪的大手极其小心地把地上的黄铜罐子捧了起来。
那动作轻柔得简直不可思议,就像是一个粗鲁的巨人正试图捧起一朵将碎的露珠。
他伸出那根粗大的手指,轻轻抹去了罐子表面的灰尘,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确认除了沾点土之外没有任何损伤后,这个身高三米、浑身冒着火光的怪物竟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紧绷的肌肉线条瞬间柔和了几分。
“还好……还好……”
那声音低沉沙哑,却透着一股让人心酸的庆幸。
远处,芬格尔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地抽了一下。
“该死……”芬格尔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谁。
战场的另一端,气氛重新变得凝重起来。
夏弥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原本覆盖在手臂上的金属装甲此刻已经布满了裂纹。
她抬起头,看向那个捧着罐子的巨大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我们很久没见了,诺顿……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是一种跨越了数千年时光的沧桑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