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神柱,首席议会的“天眼”监控中心。
那一行“概念性抹除”的白色提示,如同神谕,静静地悬浮在主控光幕上。
紧接着,屏幕一角,一个代表着S级生命信号的金色光点,在经过了长达数秒的、诡异的“静止”状态后。
它没有爆开,没有黯淡。
它只是……消失了。
不是数据丢失,也不是能量衰减。
而是在整个蔚蓝联盟最顶级的生命特征监控系统中,被连根拔起,仿佛与这个“信号”相关的所有逻辑、所有记录、所有存在的痕迹,都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更高维的力量,判定为无效。
归于“无”。
一个S级强者,一个能凭一己之力撕裂A级城市护盾的空间系大能,就这样从世界上,被彻底“删除”了。
一名顶级技术员看着空空如也的坐标点,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整个监控大厅,死寂一片。
……
天海市,废弃公路交叉口。
对峙的紧张气氛,被古道会长那石破天惊的一躬,彻底打破。
所有人都傻了。
公会的护卫们看着自家会长那谦卑到尘埃里的背影,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那是古道啊!
天海市的活传奇,A级巅峰的精神系强者,与市长平起平坐的巨头!
他何曾对人如此?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古道会长挺直了因为常年身居高位而略显僵硬的腰板,运起了毕生的精神修为。
他的声音,不再是通过空气震动传播,而是化作一道纯粹的、不含任何攻击性的精神意念,清晰地,远远地传递了出去。
“天海市职业者公会会长,古道!”
“携旧纪元古籍孤本,为贺先生乔迁之喜,绝无恶意!”
声音滚滚而去,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最极致的诚恳与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没有请求进入,甚至没有抬头。
他只是在表明自己的来意,像一个在山门外等候仙人垂怜的凡俗信徒。
护卫队长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古道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
他现在终于有点明白,会长敬畏的,不是眼前这支神秘的部队。
而是那个让他们连方向都不敢窥探的,禁区深处!
就在这时。
“锋”的个人终端,轻微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一条通过“裁决之剑”最高级别加密通道传来的信息,浮现在视网膜上。
发信人:裁决总长·凛。
内容,只有三个字。
【允接触。】
看到这三个字,“锋”那颗因为目睹了“神迹”而剧烈跳动的心脏,瞬间安定了下来。
这是来自联盟最高军事统帅的指令。
这代表着,联盟的最高层,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并且,做出了与他同样的选择——敬畏,然后,尝试接触。
“锋”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
他看了一眼依旧保持着谦卑姿态的古道会长,心中一动。
卖一个人情给这位地头蛇,同时,也由自己,来亲自踏出这历史性的第一步。
他越众而出,冰冷的面甲下,声音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古道会长,你的来意,我替你转达。”
“请在此,等候。”
古道闻言,灰败的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狂喜,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
他再次深深作揖,这一次,是对着“锋”。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锋”没有再看他。
他转身,面向那片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已经化为“神国”的工地。
他抬手,解开了自己身上那套代表着“裁决之令”的精良外骨骼装甲。
沉重的合金部件一件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脱下了军靴,赤着双脚,只穿着一身最普通的作战服。
他散去了体内所有的源质能量,将自己从一名A级巅峰的超级战士,还原成了一个最纯粹的……凡人。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表达敬意的方式。
然后。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怀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一步一步,独自走向那片看似普通的工地。
第一步踏出。
没有任何阻碍。
“锋”的心头一松,但随即又提了起来。
随着他不断靠近,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包裹了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混杂着泥土的芬芳与金属的微腥。
这股味道,钻入他的鼻腔,让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发出了喜悦的欢呼。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些因为常年征战而留下的暗伤,那些细微的法则创痕,在这股气息的滋养下,竟然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抚平,被治愈。
空气,仿佛不再是空气。
而是最精纯的,蕴含着“生生不息”至理的生命源液!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
哪怕是一个濒死的普通人,只要能在这里呼吸上一分钟,就能立刻痊愈,甚至延寿数年!
太恐怖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能量场!
这是一个活着的,正在自我衍化的……生命领域!
“锋”的脚步,越发虔诚。
他不敢抬头,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踩在松软的土地上。
终于。
他走到了工地的边缘。
他看到了那口鱼塘,水波清澈,其中几尾锦鲤自在游弋,散发出让他都感到心惊的生命波动。
他看到了那片菜园,几株青翠的菜苗破土而出,叶片上流动着一层淡淡的,宛若实质的绿光。
他看到了院子中央,那一百零七根静静躺在地上的钢梁,每一根都散发着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沉重道韵。
最后。
他终于看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神域”的主人。
对方没有他想象中的三头六臂,没有身披万丈神光。
他就穿着一身沾着些许灰尘的工装,身材高大魁梧,背影如山。
此刻。
他正一手叉腰,一手拿着一张卷起来的图纸,对着不远处一个刚刚挖好的地基坑,像个最普通的包工头一样,对旁边一个手足无措的年轻人大声指挥着。
“小白,你这个尺寸量错了。”
“说了让你往东偏三公分,不是三十公分!”
“三公分!这么大的坑,你想让我晚上掉进去吗?”
那平凡到极点的场景,那朴实无华的对话。
在“锋”的眼中,却自动转化为了另一番景象。
那不是在丈量尺寸。
那是在规划天地,厘定乾坤!
那不是在呵斥学徒。
那是在言出法随,修正世界的法则!
“锋”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