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们的消失,很快就给两个村子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老村长卡特或许因为经历过更艰难的战争岁月,对一时半会儿没有商人到来并不以为意。但对于普通的村民而言,这种与外界联系的骤然中断,带来的不便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几个月来,白沙村和白石村在高登的带领下,确实是旧貌换新颜,粮食储备日渐充裕,安全感也大大提升。但说到底,这里依旧是两个偏僻的小村庄,许多生活必需品都依赖于外界商人的供应。
比如,缝补衣物的针线,这对于家家户户来说几乎是必需品。普通村民家中的针线本就存量不多,如今更是用一根少一根。一些妇人想给孩子缝制新衣,或者修补丈夫劳作时磨破的衣裤,却发现连最普通的黑线都难以寻觅。
还有灯油和蜡烛,虽然村民们的夜生活并不丰富,但终归还是需要夜间照明。以往总有行脚商人会带来廉价的动物油脂灯油或粗制蜡烛售卖。可现在,商路一断,这些最基本的光明来源也开始变得紧俏起来。
甚至连一些最普通的调味料,如劣质的麦酒、少量的香料、乃至是更粗糙的未经提纯的糖块,如今都难以在村里的小杂货铺中找到踪影。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刺痛着领地居民的日常生活,也让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与外界隔绝带来的不便。
而比物资匮乏更让高登头疼的,是领地人口结构的剧变。
当初他来到这里时,白沙村和白石村加起来也不到五百余人。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理,一些早年因战乱流落在外的本村村民陆续返回,再加上少量退伍老兵的回归,使得本地村民的数量增长到了近七百人。
然而,真正让领地人口发生爆炸性增长的,是那些源源不断涌来的外地流民!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因为各种“勇者大人领地富庶安宁,免费供给食物”的传闻吸引而来的流民,其数量竟然已经突破了八百人!
这意味着,整个领地的总人口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人,而其中,外来流民的数量已经超过了本地原住民!
尽管高登将这些流民分成了两个大部分,一部分安置在灰岩山下的临时营地,负责参与矿石的开采和道路的修筑;另一部分则安置在两村之间的开阔地,负责开垦荒地,参与“集体农庄”的农业生产。并且,他也尽可能地为他们提供了压缩饼干、大锅饭和简易窝棚等基本食宿。
但这些人,本质上依然是自由民。他们并非高登的农奴,在不需要参与集体劳动的时候,他们也会像普通村民一样,来到村子里,试图用自己通过工分换取的铜币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而且,这些流民因为刚刚经历过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的苦难,对生活物资的需求往往更大,也更容易因为一点点匮乏而产生焦虑。
当他们发现村子里很多必要的物资,比如针线、灯油、甚至是一点点能给孩子解馋的糖块都买不到时,一种不安的情绪便开始在他们之中悄然蔓延。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莫名的流言开始在流民的营地中迅速传播开来:
“听说了吗?国王已经彻底封锁了勇者大人的领地!我们一旦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
“什么?封锁?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囚犯?”
“可不是嘛!我昨天就觉得不对劲,以前那些常来的商人,一个都看不到了!原来是被拦在外面了!”
“十三组的阿强昨天旷工想去镇上,结果被打了一顿跑回来,他说通往镇子的道路,已经被封锁,流民只能进,不能出。”
“完了完了!我还想着等攒够了钱,就回老家把被贵族老爷抢走的田地赎回来呢!这要是出不去,还谈什么回家啊!”
“难道……难道勇者大人的领地,其实是王国的流放之地?我们都是被骗到这里来的?”
“我们可是自由民,如果就这么被关在这里,和那些农奴有什么分别?”
流言如野火般疯长,裹挟着恐慌与绝望,迅速吞噬着流民们本就脆弱的神经。虽然在这里,只要参与劳动,就能勉强吃饱肚子,不用再挨饿受冻。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对故乡的思念和重返家园的渴望,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重要精神支柱。
如果高登的领地真的变成了与世隔绝的“流放之地”,那么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和期盼,岂不都成了泡影?他们将永远被困在这个偏僻的角落,再也无法回到魂牵梦萦的家乡?
想到这里,流民们心中的不安迅速发酵、膨胀,最终演变成了难以遏制的恐慌。
短短几天时间之内,集体农庄和矿山的劳动效率便直线下降。先是部分流民在劳动时出现了磨洋工、开小差的情况,甚至有人开始公然旷工。
紧接着,便有不少流民在私下串联后,放弃了集体农庄和矿场的工作,试图结伴离开高登的领地,返回铁毡镇或其他地方。他们宁愿再次面对饥饿和未知的危险,也不愿被永远困在这个“流放之地”。
然而,这些试图离开的流民,很快就又垂头丧气、面如死灰地返回了。他们带回了一个更加令人绝望的事实:
通往铁毡镇的唯一一条主路,真的被封锁了!而且,封锁道路的,不是什么土匪强盗,而是铁毡镇领主老爷的护卫和国王的军队!那些士兵声称奉了上面的命令,严禁任何从白沙村方向来的人通过,违令者格杀勿论!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彻底击碎了流民们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传言是真的!勇者高登的领地,真的变成了流放之地!他们……他们真的被困死在这里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绝望的情绪达到了顶点。
终于在一天傍晚,所有的流民都停止了劳作,他们自发地聚集起来,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愤怒的潮水般,涌向了领主府邸的方向。他们要一个说法!他们要从那位传说中的勇者大人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