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秋日,天高云淡,是一年中最疏朗明媚的时节。
金灿灿的阳光如同醇厚的美酒,泼洒下来,将重重殿宇的琉璃瓦映照得流光溢彩。
各色名品菊花正值盛时,竞相吐露芳蕊,或亭亭玉立,或团簇如绣球,将那沁人的清香与蓬勃的生机,洒满这些宫苑。
这一段时间,前朝政务似乎格外繁忙,皇上几乎宿在养心殿,鲜少踏足后宫。
仅有的一次,也是去了敬妃处,询问了一番宫务琐事,但也并在咸福宫留宿。
如今宫里位份稍高的妃嫔,大多都有了孩子傍身。
皇上不来,她们倒也乐得清静,多半时间都紧闭宫门,在自己的寝殿内陪伴孩子,享受难得的天伦之乐。
延禧宫的庭院里,今日也格外的热闹。
安逸和安陵容正带着永宁和弘灏,在院中那架新扎的秋千旁玩耍。
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照在人的身上,也别有一番暖意。
永宁公主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穿着绯色的小袄裙,被宫女小心地推着秋千,银铃般的笑声随着秋千的起伏回荡在院子里。
弘灏还太小,裹在柔软暖和的锦褥里,像个圆滚滚的小福娃,只露出一张白嫩饱满的小脸。
他被乳母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站在了离秋千稍远的地方。
小家伙虽然还不能自己玩耍,却半点不闹人。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似的,一眨不眨地追着秋千上姐姐的身影,看得入了神。
看到高兴处,便咧开没牙的小嘴,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软乎乎的小身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两只胖嘟嘟的小手从襁褓里挣出来,兴奋地在空中挥舞着。那副天真欢喜的娇憨模样,任谁看了心都要软成一汪春水。
看着两个孩子都玩得如此开心,安逸唇角也噙着温柔的笑意,心情甚好。
她与安陵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身边放着针线笸箩,里面是些柔软的棉布和彩线。
两人商量着要给孩子们绣几个憨态可掬的布玩偶。
其实大部分精细的活计都是安陵容在做,她的绣工自是一绝,飞针走线间,一只小老虎的轮廓已初见雏形。
安逸则偶尔提些意见,比如眼睛再圆些,尾巴再蓬松些,更像是闲话家常。
就在这一片温馨和乐之时,一只通体橘黄、肥嘟嘟的猫咪,迈着优雅慵懒的猫步,悄无声息地从一丛茂盛的金菊后绕了出来。
它旁若无人地走到安逸腿边,极其自然地用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裙角,尾巴尖儿愉悦地轻轻勾动着。
随后,它仰起脸,一双碧绿的猫眼望着安逸,拖长了调子“喵~呜~喵~呜~”地叫唤起来,声音又软又糯,带着点儿撒娇的意味,却又隐隐透出一丝不同于寻常讨食的急切。
安逸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自然地将这“不速之客”捞起来,抱进怀里,手法娴熟地挠着它的下巴和耳根。
那猫儿立刻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在她膝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团好,仿佛只是一只偶然前来寻求爱抚的普通宫猫。
然而,在她的脑海中,系统的电子音已然切换了模式,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轻快汇报起来。
“逸逸,景仁宫那边大局已定。证据链和证词基本已齐全。”
“江福海到底是个没根骨的,在慎刑司没熬过几轮,就把知道的全吐干净了。从如何奉皇后之命谋害纯元皇后,到这些年暗中残害皇嗣、打压得宠妃嫔,一桩桩一件件,滴水不漏。”
安逸闻言,抚摸着猫咪后背的手地微微一顿,唇角微不可察地轻轻勾了勾。
——江福海终于开口了。
她心下稍定,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便在心中随意问道:“对了,碎玉轩那位呢?自她小产后,似乎安静得过分了。”
“她”自然指的就是甄嬛。
系统的回应很快,带着一种平淡感:“甄嬛?太医那边的诊断是郁结于心,痰迷心窍,患了癔症。如今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整日里不是痴痴傻傻,就是哭哭笑笑说些胡话。”
“皇上月前倒是因着……咳,因着想起纯元皇后的旧事,偶然起意去瞧过她一回,结果正撞上她状似疯癫的模样,当场就皱了眉头,兴致全无,没说两句话便转身走了。”
它顿了顿,补充了更实际的动向:“苏培盛最是精明,眼见这位主儿怕是再无起复之望,已经着手在安排,准备将崔槿汐调往别处当值了。碎玉轩,如今快跟冷宫没什么分别了。”
安逸听罢,眼中波澜未兴,只极轻地几不可察地颔首,便将这些信息如同拂去尘埃般搁置一旁。
她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回安陵容手中的绣绷上,脸上又漾起方才那般温和的笑意,仿佛方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过。
“陵容这虎眼睛绣得越发有神了”她倾身细看,指尖虚虚点着那逐渐成型的绣样,“活灵活现的,弘灏瞧见了定会喜欢。”
安陵容闻言,抬起头柔柔一笑,带着几分被认可的羞赧:“姐姐过奖了,只要弘灏不嫌弃便好。”说着,她又低下头,更加专注地运针引线。
将那鲜艳的丝线一点点融入布帛,勾勒出小老虎威风又憨然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