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光阴如流水般静静淌过,冲刷着紫禁城的朱红宫墙。
宫墙内,四季更迭,花开花落,看似景物常新,人事代谢,但却未能彻底改变其内在的格局。
妃嫔们的位份在这五年间确有升降浮沉,恩宠也如潮汐般在各宫苑间流转起落,不曾长久专宠于一人。
新人旧颜交替登场,你方唱罢我登场,乾清宫的灯火似乎从未冷落过。
然而,最让皇上乃至前朝暗自忧心的问题——皇嗣的繁衍,却如同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泥潭,不见任何新的生机。
不论是承宠多年的老人,还是风头正劲的新人,在这四年的光景里,竟是再无一人传出过喜讯。
那份最初的期待,在一次次的落空中,渐渐化作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压力,笼罩在紫禁城的上空。
面对子嗣艰难的状况,皇上心中的疑虑与日俱增。
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再次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皇后所在的景仁宫。
毕竟,皇后残害皇嗣的往事历历在目。
尽管如今的皇后看似已经收敛锋芒,整日与古佛为伴,手持念珠,诵读经文,俨然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但皇上深知,她绝非真正心如止水之人。
为此,他再次秘密动用了专门处理隐秘事务的粘杆处。
命他们悄无声息地渗透在宫廷的每个角落。
以更加隐蔽、更加细致的方式,严密监控景仁宫的一切动向。
不仅是皇后本人的言行举止,就连她身边那些宫女和太监的日常活动,也都成为监视的重点。
然而,数日过去,粘杆处回报的结果依旧干净得令人失望。
一无所获。
如今的皇后乌拉那拉氏,仿佛真的蜕变成了一尊无欲无求的泥塑菩萨。
每日里,她不是在佛堂虔诚诵经,便是在书房专注抄写佛经,一笔一划都透着超脱尘世的平静。
对宫内的风云变幻,她似乎真的已经全然不在意了。
然而,对于皇上的怀疑,皇后又怎么可能毫无感觉。
撕掉抄毁的佛经,皇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皇上这是又疑心到本宫头上了?”
“呵,他自己留不住龙种,倒怪起旁人来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说罢,她不再多言,重新垂眸执笔。
紫檀木狼毫在雪浪笺上游走,笔锋依旧工整,只是偶尔会泄露出几分属于过往的凌厉力道,在转折处留下难以察觉的滞涩。
为了彻底堵住前朝后宫可能出现的闲言碎语,也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皇上秘密召来了几位心腹太医。
烛影摇曳的养心殿后殿里,几位太医轮番上前,指尖小心翼翼地搭在皇上腕间,屏息凝神,反复诊察。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能听到更漏滴答和太医们谨慎的呼吸声。
最终,秦太医躬身回话,语气恭敬却肯定:“皇上圣体康安,脉象沉稳有力,阳气充沛,肾元充足,精气神旺盛,实在……并无任何不利于子嗣的妨碍。”
其他几位太医也纷纷附和,甚至有人委婉地补充道:“皇上龙体康健,并无任何不妥。甚至......远胜微臣许多。”
但是,这样的诊断结果并没有让皇上安心。
他挥退了太医,独自坐在龙椅上,眉宇间笼罩着深深的困惑。
既然他的身体无恙,皇后也似乎收敛了手脚,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难道真是天意如此?
种种念头纠缠着他,让他心烦意乱。
至于皇上的身体是否真的如太医们所诊断的那般“康健无虞”。
这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有系统才能真正心知肚明了。
数日后,皇上终究还是召见了钦天监正使。
夜深人静时,钦天监官员跪在御前,小心翼翼地观测着星盘。
皇上,钦天监斟酌着措辞,紫微垣星象稳定,帝星光辉依旧。只是……
他迟疑片刻,宫中似乎缺少适合承接天恩的星象。或许……或许是如今宫中,还没有能够承载皇嗣降生的生母之象。
皇上手中的翡翠佛珠突然一顿。
他沉默良久,目光深邃地望着殿外沉沉的夜色,最终若有所思地甩了甩佛珠,示意钦天监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佛珠相碰的清脆声响,一下下敲打在沉寂的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