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白羽城的断壁残垣上,带来了一丝暖意。
经过了数日的清理和重建,这座饱受摧残的城市,终于开始有了一点复苏的迹象。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虽然脸上依旧带着悲戚,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对未来的期盼。
丁家肉铺,依旧挂着“歇业,勿扰”的牌子。
丁文难得地起了一个大早。
经过昨夜和老爹的一番谈话,他心里那点因为安稳生活被打破的烦躁,也消散了不少。
既然麻烦躲不掉,那就等它来,然后,一刀剁了。
他此刻心情不错,正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在院子里,用新吸收的【影遁无形】之术,逗弄着金条。
只见他的身形,在院中的各个阴影角落里,毫无征兆地闪现。
前一刻,他还在老槐树的树荫下,下一刻,人已经出现在了厨房的门影里。再一眨眼,他又蹲在了墙角的阴影中,手里还拿着一根狗尾巴草。
金条彻底懵了。
它瞪大了狗眼,脑袋像拨浪鼓一样甩来甩去,却连主人的衣角都摸不到。它只能看到一根狗尾巴草,凭空出现,在它鼻子上挠一下,然后又瞬间消失。
“嗷呜?”
金条发出了充满困惑的叫声,在院子里疯狂地转着圈,试图咬住那根神出鬼没的狗尾巴草。
丁文玩得不亦乐乎。
这【影遁无形】确实好用,不仅能完美隐匿气息,还能利用阴影进行短距离的“空间跳跃”,简直是偷袭、跑路、以及逗狗的无上神技。
书房里,丁守诚正在晨读。
他的气色,比昨晚好了许多,身上的浩然正气,虽然还未完全恢复,却已经重新变得凝聚、平和。显然,他已经想通了某些事情。
听到院子里金条那傻乎乎的叫声和儿子那压抑不住的笑声,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而又宠溺的微笑。
或许,就这样,也挺好。
然而,就在这片刻的温馨之中,一丝不和谐的音符,悄然出现。
丁守诚正准备翻过一页书,他的手指,在触碰到书页的瞬间,猛地一顿。
他看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有些灰败,上面出现了一丝丝如同老人斑一样的黑点。
他愣了一下,随即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与疲惫,从身体深处涌了上来。
“咳咳……”
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只觉得胸口发闷,连带着,刚刚凝聚起来的浩然正气,都开始变得迟滞。
怎么回事?难道是昨夜受了风寒?
丁守诚没有太在意,只当是自己年岁大了,身体不如从前。
他并不知道,此刻的白羽城,无数和他一样的人,都在经历着同样诡异的变化。
城东,一个正在修补屋顶的壮年瓦匠,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从房顶上摔了下来。等邻居们把他扶起来的时候,才惊恐地发现,他那头乌黑的短发,竟然在短短片刻,变得花白。
城西,一个卖豆腐的小媳妇,正笑着给客人打包豆腐。客人却指着她的脸,惊恐地后退。她拿起旁边的铜镜一照,只见自己原本光滑的脸蛋上,不知何时,爬满了细密的皱纹。
城南的巷子口,那棵被百姓们视为神树的老槐树,原本还算繁茂的枝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枯黄,凋零。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衰败”之力,如同瘟疫般,在整个白羽城中,悄然蔓延。
起初,人们只是以为自己生了病。
但很快,当越来越多的人,出现这种“急速衰老”的症状时,恐慌,开始像野火一样,在城中燃烧。
“妖术!这是妖术啊!”
“城里又闹妖怪了!”
“救命啊!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全白了!”
哭喊声,尖叫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响起。刚刚从“蜚”的阴影中走出来的白羽城,再一次,陷入了更深沉的绝望。
城主府内,李玄贞一拳砸在桌子上,脸色铁青。
“查!给我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方,几名镇妖司的修士,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
“大人,我们探查过了。城中弥漫着一股极为阴毒的死气,这股死气,正在不断侵蚀城中所有活物的生机。这……这不是普通的瘟疫,这是一种极其恶毒的诅咒!”一名三阶的修士,声音颤抖地说道。
“诅咒?”李玄贞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能覆盖全城的诅咒……是冲着谁来的?”
他的脑海中,第一时间,就浮现出了南城那间肉铺,那个懒洋洋的,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年轻人。
除了他,整个白羽城,还有谁,值得对方用这种毁天灭地般的手段来针对?
“大人,我们……我们该怎么办?这种程度的诅咒,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日,整个白羽城,都会变成一座……死城!”
李玄贞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这是他上任以来,面临的最大危机。处理不好,别说州牧大人的赏识,他自己,都得搭进去。
“封锁全城!安抚百姓!”李玄贞咬着牙,下达了命令,“我去……求见那位先生!”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
丁家小院里,丁文终于停止了逗狗。
不是他玩腻了,而是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陈年老骨头的臭味,又出现了。
但这一次,它不再是集中于一点,而是变得无处不在,稀薄,却又像是空气中的尘埃,渗入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文儿,你过来一下。”
书房里,传来了丁守诚虚弱的声音。
丁文心中一凛,身形一闪,直接利用门框的阴影,跳进了书房。
只见丁守诚已经伏在了书桌上,脸色灰败,呼吸急促。他那一头原本只是夹杂着银丝的头发,此刻,竟已大半花白。
“爹!”
丁文一步上前,扶住了他。
入手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丁守诚体内的生机,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飞快地流逝。
“解构!”
丁文心念一动,屠神刀典的力量发动。
在他的视野中,丁守诚的身体,瞬间变得透明。他看到了。
无数比尘埃还要细小的,散发着死寂气息的黑色符文,正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密密麻麻地吸附在父亲的经脉、骨骼、乃至神魂之上。这些符文,正疯狂地吞噬着父亲的生命力,并将其转化为纯粹的死气,再反馈给空气中那张无形的大网。
“枯荣咒……”
丁文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这个名字。
这是枯骨教最臭名昭着的几种大范围诅咒之一。以一人或一城为祭品,汲取所有生机,用来滋养自身的死亡功法,或者,献祭给更上位的存在。
歹毒,且高效。
“枯骨教……”
丁文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可以容忍对方派杀手来找自己的麻烦,那是修士之间的恩怨。
但他无法容忍,对方将屠刀,挥向自己的家人,挥向这座城市的无辜百姓。
他们,触碰到了丁文的底线。
“主人,外面……外面好多人都变成老头老太太了!好可怕!”金条也从外面跑了进来,夹着尾巴,躲在丁文身后,瑟瑟发抖。
丁文没有说话。
他扶着丁守诚,将一股精纯的,融合了屠神煞、灵气与浩然正气的特殊灵力,缓缓渡入父亲体内。
那股霸道而又中正平和的灵力,一进入丁守诚的经脉,便如同烧红的烙铁,碰上了冰雪。
那些吸附在经脉上的黑色符文,发出了无声的尖啸,瞬间被蒸发、净化。
丁守-诚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红润。
但丁文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他可以暂时护住父亲的心脉,但那些符文,源源不断地从空气中渗透进来,治标不治本。
除非,将笼罩全城的“枯荣咒”,从根源上,彻底破除!
他看着父亲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又想到了外面那些在绝望中哀嚎的百姓。
一股许久未曾出现过的,名为“愤怒”的情绪,在他的胸中,缓缓燃烧。
“看来,光是剁掉伸过来的爪子,还不够。”
丁文扶着父亲躺下,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得把整只老鼠,都从洞里揪出来,连窝一起,烧成灰。”
他走出书房,抬头,望向天空。
在他的“解构”视野中,整个白羽城的上空,都被一张由无数黑色符文构成的,正在缓缓收紧的巨网,彻底笼罩。
而这张网的能量,正通过某种特殊的路径,汇聚向城外,某个隐秘的地点。
丁文走进了厨房。
既然是诅咒,那便是“病”。
是病,就能治。
而他,恰好,也是一位“医生”。
只不过,他的药方,有点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