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的风带着塑胶味,方侑约霍尘来打羽毛球时,阳光正透过高窗,在地板上投下长条光斑。
两人都爱这项运动,只是风格迥异——方侑常年健身,酷爱极限运动,挥拍时带着股登山者的狠劲;霍尘则更随性,脚步总慢半拍。刚陪方侑跑了五公里热身,霍尘早喘得不行,扶着球网劝:“看开点,失恋而已,别害得朋友们先去西天报到。”
她俩是在国外认识的。方侑曾受登山队影响,悄悄去登乞力马扎罗,差点因高反下不来,幸好有团队途经救了她。自那后,霍尘就对极限运动敬而远之——她见过太多装备不良的“英雄好汉”,仗着热血就往险地闯,最后还得靠别人的氧气瓶救命。“每次跟蠢人出行,都成了负担。”她总这么说,方侑是唯一的例外。
霍尘正想着这些,眼角忽然瞥见羽毛球飞来,快得像道白闪电——是方侑的冷球。她没躲开,球狠狠砸在鼻尖上,血瞬间从鼻腔涌出来,染红了白色运动服的领口。
“别动。”方侑扔下球拍走过来,语气平静得不像刚伤了人。她穿一身黑色运动装,胸前绣着彼岸花,这花极少有人用作装饰,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
医生来止血时,霍尘疼得龇牙咧嘴,终于忍不住发作:“方侑,你干什么?”
“你生气了?”方侑挑眉。
“废话!换你挨一下试试!”
方侑忽然笑了,指节敲了敲休息椅的扶手:“那你修图有什么技术?”
霍尘一愣。她知道方侑问的是《十里平湖图》——那幅她凭空编撰的古画。
“世上……真没有这画?”方侑追问。她是银行家,对“投资”二字天生敏感,若这画真有噱头,没准能有意外收获。
霍尘的脸“腾”地红了,手指绞着运动服下摆:“方女士……我……”窘迫得说不出完整话。
“我知道画是假的。”方侑打断她,笑意里带着点了然,“你想融资,对吧?”
霍尘的窘迫更甚,像被戳破了心事的学生。
方侑倒没再逼问,仰头灌了口运动饮料:“没事。我年轻时也这样,对什么都抱有热忱,总想着改变点什么。”她顿了顿,指尖在瓶身上转了圈,“现在?我只关心账户上的数字有没有因股市动荡亏损。”
“我去过很多地方。”她望着高窗外来往的云,“本来挺同情那些苦难的,后来慢慢心硬了。你想啊,他们的苦又不是我造就的,凭什么要我来分担?”
霍尘默然。她懂这种逻辑,却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就像她编那幅画,明明是谎言,却盼着能真的引出点什么。
医生处理好伤口,塞了棉花在她鼻孔里。霍尘捡起球拍:“继续打吧。”
方侑看着她衣襟上的血迹,忽然松了口:“好吧。看在你这股倔劲的份上,我向你们公司投点资。”她扬了扬下巴,“免得你哪天为了拉赞助,真把命搭进去——我从没见过谁为了点业务,连鼻出血都要硬撑。”
霍尘的脸更红了,这次却带着点热意:“方女士,我只是……”
“只是普通人,没生来就衣食无忧。”方侑替她说完,挥了挥球拍,“再来一局。”
羽毛球再次飞起来时,霍尘的脚步轻快了些。她知道,自己和方侑从来不是同道人——一个追逐数字,一个沉溺虚妄——但此刻,体育馆的风里,竟有种莫名的默契在滋长。
方侑走时,手机响了,是家里佣人打来的。她接起,听了几句,淡淡道:“知道了。”挂了电话,她对霍尘扬了扬手机:“我姐说,融资的事,让我再考虑考虑。”
霍尘笑了笑,没说话。她早料到会这样。
阳光移过球网时,体育馆里只剩她一个人。鼻腔里的血腥味混着塑胶味,竟让她觉得踏实——至少,这场相遇里,没有谁完全说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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