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丹阁内的药香愈发浓郁,混合着星髓丹残留的清冽与墨鱼怪内丹的咸腥,在雕花木梁间萦绕不散。雷万鹤将两颗丹药小心收进玉盒,指尖划过盒面的云纹,原本因丹术探讨而舒展的眉头,渐渐拧成一个川字。他抬眼看向沈砚秋,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凝重,与方才指点炼药时的平和判若两人。
“砚秋小友,” 雷万鹤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却并未饮下,只是轻轻摩挲着杯沿的冰裂纹,“你既来乱星海寻机缘,想必也听闻了近来的风声?”
沈砚秋心中微动,见雷万鹤神色严肃,便收起了方才请教丹术的谦逊姿态,正襟危坐道:“晚辈初来乍到,只知晓乱星海修士混杂,秘境消息频传,其余倒未曾深究。前辈所言风声,可是与各方势力有关?”
雷万鹤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的丹铺内格外清晰。“正是。” 他沉声道,“近三个月来,鬼灵门的人在乱星海活动愈发频繁,尤其是少主王蝉,更是暗中联络了不少邪修势力,其中最让人忌惮的,便是黑煞教。”
“王蝉?” 沈砚秋听到这个名字,瞳孔骤然收缩,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青锋剑剑柄,指节微微泛白。这个名字如同一根毒刺,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记忆深处,勾起一段尘封多年的恩怨。
雷万鹤察觉到他的异样,挑眉问道:“小友识得此人?”
“何止是识得。” 沈砚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戾气,缓缓道来,“晚辈早年在青云宗修行时,曾与王蝉有过一段过节。那是宗门三年一度的试炼秘境,他为夺取一株千年雪莲,竟暗中催动炼尸偷袭于我。若非当时我随身携带的护身玉佩挡了致命一击,又侥幸引来秘境中的灵猿群牵制,恐怕早已葬身尸口。”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寒意:“此人心胸狭隘,手段狠辣,且对炼尸术极为痴迷。当年他不过是炼气后期修为,便能操控三具铜甲尸,行事毫无底线。如今多年过去,他修为定然早已筑基,手段怕是愈发阴毒了。”
雷万鹤闻言,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难怪你反应这般激烈。这王蝉确实是个棘手角色,鬼灵门本就以炼尸、控魂之术闻名,而他作为门主之子,更是天赋异禀,据说十岁便开始炼制第一具尸傀,如今三十余岁,已能操控筑基期的铁骨尸,实力深不可测。”
“他此次来乱星海,并非为了寻常资源。” 雷万鹤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老夫早年曾游历北域,偶然听闻鬼灵门有一部失传的镇派功法,名为《尸魂经》。此经诡异至极,能以生魂喂养尸傀,让尸傀产生灵智,甚至突破自身境界限制。而传言中,这部《尸魂经》的残卷,便藏在虚天殿内。”
沈砚秋心头一震。他寻找虚天殿,本是为了获取里面的修仙资源,助力自身突破,却没想到还牵扯出如此隐秘的功法。若是王蝉真的得到《尸魂经》,届时他操控的尸傀实力暴涨,恐怕整个乱星海都无人能制。
“那黑煞教又为何要与鬼灵门勾结?” 沈砚秋问道,“我听闻黑煞教信奉‘以煞养道’,修炼的《黑煞真经》霸道无比,与鬼灵门的阴邪路数似乎并不相容。”
“利益使然罢了。” 雷万鹤冷笑一声,“黑煞教在乱星海盘踞多年,势力不小,教内有一位筑基后期的修士坐镇,名为黑煞尊者。此人野心极大,一直想扩张势力,却被星宫和其他几大宗门牵制。而王蝉许诺,若能助他得到《尸魂经》,便将虚天殿内一半的宝物分给黑煞教,还会以鬼灵门的秘术,帮黑煞尊者突破至金丹期。”
“这黑煞尊者修为深厚,一手黑煞掌能腐蚀修士经脉,寻常筑基中期修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雷万鹤神色凝重地告诫道,“王蝉本身实力不弱,又有黑煞教作为后盾,此次争夺虚天殿,他们必然是最危险的对手。你们若是也要前往虚天殿,务必多加提防,万万不可大意。”
沈砚秋默然点头,心中已是一片冰凉。他原本以为,寻找虚天殿最大的阻碍是星宫的追查,以及秘境本身的凶险,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王蝉和黑煞教。旧敌新仇叠加,还有筑基后期修士坐镇的强大势力,这让本就艰难的路途,更添了几分生死危机。
他想起当年王蝉那阴鸷的眼神,以及尸傀扑来时的腥臭气息,后背不由得泛起一层寒意。当年他尚能凭借侥幸逃脱,如今王蝉修为更高,手段更毒,身边还有黑煞教的助力,若是正面相遇,他恐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多谢前辈告知这些隐秘,晚辈感激不尽。” 沈砚秋起身拱手,语气诚恳,“若非前辈提醒,晚辈怕是还蒙在鼓里,日后若是遭遇不测,后果不堪设想。”
“老夫与你一见如故,又欣赏你的丹术天赋,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雷万鹤摆了摆手,从抽屉里取出一块黑色的令牌,递给沈砚秋,“这是万丹阁的护身令牌,黑煞教的人多少会给老夫几分薄面,若是遇到寻常教众,或许能帮你解围。但若是遇到黑煞尊者或是王蝉,这令牌便没什么用处了,终究还是要靠自身实力。”
沈砚秋接过令牌,入手冰凉,令牌正面刻着一个 “丹” 字,背面是繁复的雷纹,隐隐散发着微弱的灵气。他再次拱手道谢:“前辈大恩,晚辈没齿难忘。日后若是有能用得上晚辈的地方,前辈尽管开口。”
“你不必客气。” 雷万鹤微微一笑,神色恢复了几分平和,“老夫年事已高,早已不问世事,只求安安稳稳炼制丹药。你只需记住,乱星海行事,安全第一。虚天殿虽好,但若是性命不保,再多宝物也无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结丹丹的事,你也不必急于一时。结丹花唯有月圆夜在断魂崖才能采摘,且有筑基期妖兽守护,而雷纹石多产于雷泽深处,那里雷电密布,凶险异常。你如今修为尚浅,还是先提升实力为妙。”
“晚辈明白。” 沈砚秋点头应下,将令牌贴身收好,“时辰不早,晚辈便不打扰前辈了。日后炼制出改进后的星髓丹,定会第一时间送来给前辈品鉴。”
雷万鹤颔首示意,目送沈砚秋转身离开。沈砚秋走出万丹阁,丹铺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街上人来人往,修士们三三两两交谈着,或是匆匆赶路,每个人都带着对机缘的渴望,却不知一场围绕虚天殿的腥风血雨,正在暗中悄然酝酿。
沈砚秋没有立刻返回临时洞府,而是找了一处僻静的茶寮坐下。他点了一壶灵茶,看着杯中升腾的热气,思绪翻涌。王蝉的出现,黑煞教的介入,让寻找虚天殿的计划变得异常艰难。他如今只是筑基初期修为,即便有傀儡和噬金虫相助,面对筑基后期的黑煞尊者,以及实力不明的王蝉,依旧毫无胜算。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还要做好万全准备。” 沈砚秋心中暗道。他想起雷万鹤的话,结丹丹能提升筑基中期突破后期的成功率,或许这便是他的机会。但结丹花和雷纹石的获取同样凶险,需要从长计议。
此外,他还需要更多的防御手段和情报。黑煞教的势力范围在哪里?王蝉如今身在何处?虚天殿的具体位置是否已经被其他势力察觉?这些问题都需要一一查清。仅凭他一人之力,显然难以完成,紫灵那边或许能提供帮助。
沈砚秋取出传讯玉符,注入一丝灵力,玉符上立刻泛起淡淡的灵光。他思索片刻,留下一道讯息:“紫灵道友,有紧急之事相商,事关虚天殿,速回讯。”
发送完讯息,他将玉符收好,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灵茶的清冽顺着喉咙滑下,却未能驱散他心中的凝重。他知道,从雷万鹤告知他这些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在乱星海的修行之路,便再也无法平静。一场生与死的较量,已经提前拉开了序幕。
茶寮外,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然后飘向远方。沈砚秋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眼神渐渐变得坚定。王蝉也好,黑煞教也罢,既然挡在了他的前面,他便只能迎难而上。修仙之路本就逆天而行,若是畏惧凶险,退缩不前,永远也无法登上巅峰。
他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必须坚持下去。虚天殿内的机缘,他志在必得;当年的恩怨,也该做个了断了。
约莫一炷香后,传讯玉符突然震动起来,紫灵的讯息传来:“何事如此紧急?我正在打探虚天殿的消息,有了一些眉目。”
沈砚秋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立刻回复:“事关鬼灵门与黑煞教,此地不便详说,约定一处安全之地碰面,我再与你细说。”
片刻后,紫灵传来了一个地址 —— 天星城城西的一处废弃灵矿。沈砚秋起身结账,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青芒,朝着城西疾驰而去。他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将关乎他们能否在这场多方势力的角逐中,抢占先机,甚至保住性命。
飞舟在低空疾驰,耳边风声呼啸。沈砚秋看着下方快速掠过的山林和河流,心中暗暗盘算着。他需要尽快收集高阶符箓、修复飞船,还要打探更多关于王蝉和黑煞教的情报。时间紧迫,每一步都必须谨慎行事,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半个时辰后,沈砚秋的飞舟抵达了城西的废弃灵矿。矿洞入口杂草丛生,布满了蛛网,看起来早已废弃多年。他收起飞舟,小心翼翼地走进矿洞,洞内阴暗潮湿,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矿石的气息。
“沈道友,这边请。” 黑暗中传来紫灵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
沈砚秋循着声音走去,转过一个拐角,只见紫灵正站在一处较为宽敞的石室中,手中握着一柄短剑,神色戒备。石室的墙壁上镶嵌着几颗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紫灵道友,让你久等了。” 沈砚秋走进石室,随手布下一道隔音禁制。
紫灵见他神色凝重,便收起了短剑,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你如此紧张。”
沈砚秋没有隐瞒,将雷万鹤告知的消息一一说出:“鬼灵门少主王蝉已来乱星海,且与黑煞教勾结,他们的目标也是虚天殿,为的是里面的《尸魂经》。黑煞教有筑基后期修士坐镇,王蝉本身实力不弱,又擅长炼尸术,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怕是凶险万分。”
“王蝉?黑煞教?” 紫灵脸色骤变,“我曾听闻鬼灵门的炼尸术极为阴毒,而黑煞教更是臭名昭着,行事狠辣无情。他们竟然勾结在了一起,这可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唯有尽快做好准备。” 沈砚秋沉声道,“我打算先去坊市购买高阶符箓,修复飞船,同时打探更多关于他们的情报。你这边虚天殿的消息打探得如何了?”
紫灵定了定神,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残破的地图,递给沈砚秋:“这是我从一位散修手中买来的,据说标注了虚天殿的大致位置,就在迷雾星海深处。但迷雾星海灵气紊乱,妖兽横行,且有强大的禁制笼罩,想要进入并非易事。”
沈砚秋接过地图,借着夜明珠的光芒仔细查看。地图上画着一些模糊的线条,标注着山脉、河流和星辰的位置,最深处用红笔圈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想必就是虚天殿的所在。
“迷雾星海……” 沈砚秋喃喃道,“我曾听闻那里的迷雾能隔绝神识,修士进入后极易迷失方向,且里面的妖兽多为高阶,实力强悍。再加上王蝉和黑煞教的阻挠,想要抵达虚天殿,难度极大。”
“不仅如此,” 紫灵补充道,“我还打探到,星宫似乎也察觉到了虚天殿的消息,已经派出弟子前往迷雾星海周边探查。各方势力齐聚,一场大战怕是在所难免。”
沈砚秋眉头紧锁,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星宫、鬼灵门、黑煞教,还有其他隐藏的势力,都将目光投向了虚天殿。这哪里是寻找机缘,分明是踏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看来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 沈砚秋语气坚定,“我负责准备防御物资和修复飞船,你继续打探虚天殿的详细情报,以及王蝉和黑煞教的动向。我们分头行动,尽快汇合,争取在各方势力之前抵达迷雾星海。”
紫灵点了点头:“好。我会动用所有关系,尽快查明情况。你也要多加小心,黑煞教的人眼线众多,购买物资时切勿暴露行踪。”
“我明白。” 沈砚秋将地图收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分头行动。三日后在此地汇合,交换情报。”
紫灵颔首应下,两人不再多言,各自离开了废弃灵矿。沈砚秋走出矿洞,望着天边渐渐西沉的夕阳,心中充满了紧迫感。他知道,接下来的三天,将是决定他们能否在这场凶险角逐中占据先机的关键。而他与王蝉之间的旧怨,也终将在迷雾星海的深处,迎来一场彻底的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