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质子府后门,玄七率先跳下车,左右扫视一圈,确认无人盯梢,才俯身掀开帘幕。
萧彻被玄七推着轮椅,缓缓驶入这座偏僻却雅致的院落。院中栽着几株南疆特有的芭蕉,虽经了霜雪,叶片边缘泛着枯黄,却依旧透着几分桀骜的绿意,与中原的草木格格不入,倒像极了住在府中的那个人。
暖阁的门虚掩着,里面飘出淡淡的檀香,混着一丝清冽的药香——那是夜离惯用的熏香,也是萧彻身上奇毒的解药引子。
玄七守在门外,萧彻抬手叩了叩门扉,声音轻缓:“夜离。”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夜离立在门内,一袭墨色锦袍,乌发松松挽着,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见是萧彻,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瞬间漾起浅浅的笑意,语气带着惯有的戏谑:“稀客。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闲人?”
萧彻被他扶着,缓缓进了暖阁。炭火噼啪作响,暖得人四肢百骸都松快起来。他抬眸看向夜离,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寒暄:“萧洵盯上你了。”
夜离斟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他,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却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只是将茶杯递到萧彻手中,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带着微凉的温度:“我当是什么大事。他盯上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不一样。”萧彻握着温热的茶杯,指尖微微收紧,“他如今与南疆的人暗通款曲,怕是连你这个圣子的身份,都已经查得一清二楚。”
夜离闻言,终于挑了挑眉,走到窗边,望着院外的残雪,墨色的衣袍在火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南疆那些老东西,倒是沉不住气。”他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意,“不过是想借萧洵的手,除掉我这个碍眼的圣子,好扶持他们的傀儡上位罢了。”
萧彻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微动。他知道夜离在南疆的处境,那些守旧的长老视他为眼中钉,巴不得他死在中原,永无归期。而萧洵,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把刀。
“萧洵此人,野心勃勃,却又反复无常。”萧彻的声音沉了几分,目光落在夜离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与南疆的人合作,不过是互相利用。一旦你失去利用价值,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推出去,讨好那些长老。”
夜离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萧彻脸上,那眼神深邃如潭,带着几分探究,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他缓步走近,俯身,与萧彻平视,温热的呼吸拂过萧彻的耳畔,语气暧昧低沉:“那殿下打算如何护我?”
萧彻的耳廓微微泛红,他偏过头,避开夜离灼热的目光,指尖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声音故作镇定:“我已加派人手守在质子府外。你近期不要外出,避免与萧洵的人接触。”
夜离低笑出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萧彻的鬓角,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殿下这般紧张我,倒是让我受宠若惊。”
萧彻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抬眸瞪了夜离一眼,却见对方眼底笑意更深,那笑意里,带着几分戏谑,又带着几分认真。
“我不是在跟你说笑。”萧彻的声音沉了几分,“萧洵如今行事越发诡异,背后定然有高人指点。你若是出了差错,不仅你自身难保,连我……”
话未说完,夜离忽然俯身,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掌心微凉,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我知道。”夜离的声音温柔了几分,目光落在萧彻的脸上,带着一丝郑重,“我不会让自己出事,更不会连累殿下。”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萧彻的手背,语气带着几分蛊惑:“毕竟,我还要等着殿下痊愈,与我一同看遍这世间风光呢。”
萧彻的脸颊微微发烫,他想抽回手,却被夜离握得更紧。暖阁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檀香与药香交织在一起,氤氲出一种暧昧的氛围。
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一阵雪沫,而暖阁内,却是一片融融暖意。
萧彻看着夜离深邃的眼眸,心头的担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悸动。他知道,夜离并非池中之物,纵使身陷囹圄,也能从容应对。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担心这个与他有着相似命运的人,会折在这场权谋的漩涡里。
“你自己当心。”萧彻最终还是松了口,声音放柔了几分,“若是遇到麻烦,立刻传信给我。”
夜离眼底的笑意愈发浓烈,他俯身,在萧彻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动作轻柔,带着几分珍重:“遵命,我的殿下。”
萧彻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猛地抬眸,却见夜离已经直起身,唇边噙着一抹得逞的笑意,正慢条斯理地替他拢了拢衣领。
“殿下的身子,可经不起风寒。”夜离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还是早些回府吧。”
萧彻瞪了他一眼,却终究没说什么。他知道,夜离自有他的打算。
玄七推着萧彻离开质子府时,夜色已经渐深。马车缓缓驶在寂静的街道上,萧彻靠在车壁上,指尖还残留着夜离的温度,心头的悸动久久未平。
他知道,夜离是他的盟友,也是他的软肋。
而这场棋局,早已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寒。
萧洵,南疆长老,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