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闭门的日子一晃过了月余,萧彻的身子在汤药与静养中渐渐缓了过来,骨缝里的钝痛淡得几乎察觉不到,脸色也多了几分血色。
这日晨起,他看着窗外枝繁叶茂的梧桐,忽然对玄七道:“备车,去长乐宫。”
他已有许久未曾见过母妃淑妃。前世他身陷囹圄,母妃为了救他,跪在养心殿外三天三夜,最后被父皇一道旨意禁足长乐宫,郁郁而终。今生他步步为营,护得母妃周全,却因朝堂纷扰与自身毒疾,竟连探望都成了奢侈。
马车行至宫门前,玄七推着轮椅缓缓入内。长乐宫的宫墙爬满了青藤,比别处更添几分清幽,守宫的宫女见了他,连忙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几分欣喜:“七殿下,您可算来了,淑妃娘娘日日都在念叨您呢。”
萧彻颔首,刚进正殿,便听见熟悉的说话声。
父皇竟也在。
暖阁里熏着淡淡的檀香,淑妃正陪着皇帝说话,手里绣着一方锦帕,见他进来,眼中立刻泛起泪光,连忙起身迎了上来:“彻儿,你身子好些了?”
皇帝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落在他身上,神色复杂。这些时日萧彻闭门不出,朝中不少人揣测他是负气辞官,甚至有人借机弹劾他功高震主,皇帝都压了下来,却也未曾派人探望。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妃。”萧彻微微颔首,声音温和。
淑妃连忙握住他的手,指尖细细摩挲着他的手背,满眼心疼:“瘦了,还是瘦了,回来定要让御膳房给你炖些补汤。”
皇帝看着母子二人相依的模样,眼底的沉郁淡了几分,缓缓开口:“身子养好了?”
“劳父皇挂心,已无大碍。”萧彻垂眸,语气恭敬疏离。
暖阁里一时静了下来,只余檀香袅袅。淑妃看着两人间的僵持,连忙打圆场:“陛下今日来得巧,臣妾刚炖了燕窝,正好一起用些。”
皇帝颔首应下,目光却依旧落在萧彻身上:“听闻你闭门不出,连萧洵的面都不肯见?”
萧彻抬眸,迎上皇帝的视线,语气平静无波:“儿臣身子不适,不便见客,与三皇兄无关。”
“是吗?”皇帝似笑非笑,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那北疆的捷报,你也未曾听闻?”
萧彻心头微动。四哥出征不过月余,竟已有捷报传来?
“儿臣不问朝政,未曾关注。”
皇帝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声音里多了几分疲惫:“你是朕的儿子,大周的皇子,岂能真的置身事外?太子倒台,朝局动荡,萧洵虽有才干,却心胸狭隘,难当大任。朕……”
他的话未曾说完,便被淑妃打断:“陛下,今日不谈朝政,彻儿刚好些,经不起劳神。”
淑妃的语气带着几分恳求,皇帝看着她担忧的神色,终究是闭了嘴。
萧彻垂眸,看着膝头的锦缎,心头一片清明。
父皇的敲打犹在耳边,如今又说这样的话,不过是想让他重新入局,制衡萧洵,稳固朝局。帝王之心,从来都是这般权衡利弊,哪怕是父子,也逃不过这盘棋局。
他沉默着,没有接话。
暖阁里的檀香依旧,却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