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的澡堂蒸汽弥漫,水汽裹着汗味在狭小的空间里蒸腾。傻柱正赤着膀子搓背,忽听隔壁隔间传来一阵轻佻的笑骂,那声音尖细刺耳,不用想也知道是许大茂。
“……要说这院里啊,最傻的就是那傻柱,自己都快饿死了,还把粮票给秦淮茹填窟窿。”许大茂的声音透过水声传过来,带着刻意压低却又能让人听清的得意,“你猜怎么着?我昨儿瞧见秦淮茹偷偷给贾张氏塞红薯,转头就对傻柱哭穷,说家里揭不开锅了——这傻小子,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傻柱手里的搓澡巾“啪”地掉在地上,热水顺着他紧绷的脊背往下淌,却浇不灭心里蹿起的火气。他早就觉得秦淮茹近来有些不对劲,每次跟他要粮票时眼神都躲躲闪闪,没想到竟是被许大茂说中了——合着自己省吃俭用接济的,全成了贾家填不满的欲壑!
“还有那王建国,”许大茂还在喋喋不休,像是故意要把院里的事抖搂个干净,“仗着跟杨厂长走得近,分了红薯就装大爷,连贾大妈的面子都不给。我看他就是小人得志,迟早栽跟头!”
这话彻底点燃了傻柱的引线。他虽不喜欢王建国那副冷淡模样,但更恨许大茂这种背后嚼舌根的德性。尤其是许大茂把秦淮茹的龌龊事捅出来,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当众被扒了裤子的傻子。
“许大茂你丫闭嘴!”
傻柱猛地踹开隔间的木门,蒸汽随着他的动作涌过去,把正擦身的许大茂裹了个正着。许大茂吓了一跳,看清是傻柱,脸上立刻堆起嘲讽:“哟,这不是我们院里的‘活雷锋’吗?怎么,我说错了?”
“你再说一遍试试!”傻柱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我说你傻!”许大茂梗着脖子往前凑了半步,故意把脸贴到傻柱眼前,“被秦淮茹当冤大头耍,还美滋滋地以为自己多能耐——”
话音未落,傻柱的拳头已经带着风声砸了过来。这一拳攒了满肚子的憋屈和愤怒,结结实实地夯在许大茂的腮帮子上。“砰”的一声闷响,许大茂像个破麻袋似的撞在瓷砖墙上,嘴里顿时涌出腥甜的血沫,门牙松动得直晃。
“你敢打我?!”许大茂捂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他没想到傻柱真敢在厂里动手。
“打你怎么了?”傻柱红着眼扑上去,一把揪住许大茂的头发,将他的脸往湿漉漉的瓷砖上按,“让你嘴欠!让你背后说人闲话!”
澡堂里顿时炸开了锅。泡澡的工人纷纷围过来看热闹,有人喊“别打了”,有人却在暗地里叫好——许大茂平时仗着放映员的身份到处巴结领导,还总爱拿厂里的姑娘开玩笑,早就得罪了不少人。
许大茂被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只能手脚并用地挣扎,嘴里呜呜啦啦地骂着污言秽语。傻柱打红了眼,拳头像雨点似的落在他背上、胳膊上,澡堂里的水声、骂声、劝架声搅成一团,蒸汽都仿佛被这股戾气冲得动荡起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
杨厂长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刚从办公室出来,就被澡堂这边的动静引了过来,瞧见里面的混乱场面,眉头拧成了疙瘩。
傻柱这才停了手,喘着粗气松开许大茂。许大茂瘫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淌着血,头发被揪得像个鸡窝,哪还有平时那副油头粉面的样子。
“杨厂长!您可得为我做主啊!”许大茂见了救星,哭丧着脸扑过去,“傻柱他无缘无故就打人,这是违反厂规!”
“无缘无故?”傻柱梗着脖子反驳,“他在背后编排秦淮茹,还骂您——”
“我没有!”许大茂急忙打断,“我就是跟人闲聊,说他接济贾家的事,他就急了!”
杨厂长看看鼻青脸肿的许大茂,又看看一脸怒容的傻柱,心里大概有了数。他挥挥手让围观的工人散去,沉声道:“都跟我去办公室!谁对谁错,咱们说清楚!”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四合院。贾张氏一听说傻柱为了“维护”秦淮茹打了许大茂,立刻拍着大腿叫好:“打得好!许大茂那狗东西就该打!傻柱这小子,总算办了件人事!”
秦淮茹却坐不住了,她心里发虚,怕傻柱在厂里把粮票的事抖出来,急得在屋里团团转。贾张氏看出她的心思,撇嘴道:“慌什么?傻柱那人死要面子,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出去——他还得靠着你这‘贤妻良母’的名声撑场面呢!”
王建国坐在自家院里,听着隔壁的动静,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倒是没想到,傻柱这一拳竟来得这么快。许大茂那张嘴确实该打,但傻柱的动机却实在可笑——为了一个算计他的女人,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就把自己折腾进了厂领导办公室。
果然,傍晚时分,傻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杨厂长虽然没给他记大过,但也罚了他半个月的工资,还让他给许大茂赔礼道歉。许大茂得了便宜还卖乖,在厂里四处宣扬傻柱“因爱生恨”,把这点破事传得沸沸扬扬。
“傻柱,你没事吧?”秦淮茹赶紧迎上去,想帮他拍掉身上的灰,却被傻柱躲开了。
傻柱闷闷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失望,有疑惑,还有一丝没说出口的质问。秦淮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慌忙低下头:“许大茂就是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我给你的粮票,你都给谁了?”傻柱突然问,声音沙哑。
秦淮茹的脸“唰”地白了,支支吾吾道:“我……我给东旭买药了,他伤还没好……”
“是吗?”傻柱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可许大茂说,我给你的红薯,你转头就塞给贾大妈了。”
这话像根针,戳破了秦淮茹精心维持的假面。她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怎么能信他的话?他跟你有仇,故意挑拨我们……”
“够了。”傻柱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以后……你们家的事,别找我了。”
说完,他转身进了屋,“砰”地关上了门,把秦淮茹和她那句没说完的辩解,都关在了门外。
秦淮茹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屋门,心里第一次涌起恐慌。她一直以为,傻柱就像院里的老槐树,无论她怎么摇,怎么闹,都会稳稳地站在那里,为她遮风挡雨。可今天她才发现,这棵树,似乎也有被摇累的一天。
王建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没有丝毫同情。傻柱的愚蠢,秦淮茹的贪婪,本就是一对相互成就的“怨偶”。如今这层窗户纸被捅破,未必是坏事——至少,傻柱那点可怜的口粮,总算能留给他自己和他那个老实巴交的父亲了。
夜色渐深,许大茂的哭嚎声还断断续续地从后院传来,夹杂着娄晓娥的抱怨。贾张氏在中院骂骂咧咧,嫌傻柱“没出息”,打了人还得赔钱。易中海站在院里,唉声叹气地调解,却怎么也压不住这满院的鸡飞狗跳。
王建国关上门,将喧嚣隔绝在外。他知道,这一巴掌只是个开始。饥荒像一面放大镜,把每个人心里的贪念、愚蠢、自私都照得清清楚楚。许大茂不会善罢甘休,傻柱的转变也未必能长久,而这座看似平静的四合院,只会在这场风波里,搅起更多的浑水。
他看向桌上那本摊开的机械图纸,指尖在“自动化流水线”的字样上轻轻一点。与其在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里耗着,不如早点把技术搞起来——只有手里的硬实力,才是在这乱世里站稳脚跟的根本。
窗外的风更紧了,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撞上窗棂,像是在为这场未完的闹剧,又添了几分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