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伯……和……西蒙娜……”
听到赞迪克念出这两个名字,身前的渡鸦激动得叫了几声,开始在石头上来回踱步。
“你说,它是名字叫埃伯还是主人是埃伯和西蒙娜?”赞迪克淡淡问道。
“宠物应该不会取类似人的名字吧,就像特伦索菲教授的小旋风;奥摩斯港商铺摊贩的猫狗,都是叫花花咩咩之类的名字。”海莉薇推测道。
“谁说的,这里不就有一只叫赞迪克的狗吗?”赞迪克跟她调笑道。
“……”海莉薇无奈,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狗的,也就只有赞迪克了。
“我真害怕你哪天突然养一只叫‘海莉薇’的猫来气我。”
赞迪克顺势抓住她的手腕,眼眸里漾着笑意:“不如我现在就把我的名字刻在你手腕上,这样别的猫猫狗狗就没机会抢了。”
“你说的都对。”海莉薇无力反驳。
“是吧,埃伯。”赞迪克朝渡鸦招招手,那只渡鸦果然有反应。
它快准狠地一口上前,在他手指上啄了下。
赞迪克“嘶”了一声,收回手。
“没事吧?”海莉薇凑过去想要看他手。
赞迪克看对方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处处表现着关心的行为,笑起来:“埃伯的攻击力还挺强,学姐要用唾液消毒法疗愈一下我的心灵吗?”
没皮没脸。
海莉薇伸手摸了摸背后帮对方背着的单手剑,“亲亲,这边建议您采用物理切除的治疗法哦。”
“切哪儿?”
“斩首吧,因为你已经没救了。”
等海莉薇从背包里的翻找出碘伏和外伤软膏时,赞迪克才扭扭捏捏地伸出了他那只只是有些发红,完全没有破皮的手。
这让海莉薇更气了啊喂!
那只渡鸦随后猛地腾空而起,却没有飞远,而是在他们头顶盘旋两圈,随后朝着他们对面死域的坍塌方向飞去,停在另一侧的山崖上,回头望着他们,仿佛在等待。
“它在引路。”赞迪克收起弓箭,语气里带着玩味,“看来这只鸟比我们想象的更有趣。”
海莉薇犹豫了一瞬,“是不是那个遗迹守卫背后还藏着什么?”
她的话也提醒了赞迪克。
那个遗迹守卫半露在塌陷之地的位置可以看出,它的姿势是背对着两人的,也就是说它原本正在朝着山壁的内部前进。
赞迪克突然打了个响指:“有意思,看来我们的埃伯小朋友不是随便找地方筑巢的。”
他眯起眼睛望向遗迹守卫背对的方向,猜测道:“它守着的东西,说不定比遗迹守卫和死域本身更值得研究。”
“我不觉得我们的能力能再多对付一个遗迹守卫。”海莉薇摇着头理智陈述事实。
赞迪克也默不作声,他在脑海里反复思考各种极限操作。
“你寄希望于那些危险的行动还不如祈祷天上来个机械降神的奇迹。”
机械降神,一个有趣的说法。
它来自古典戏剧创作中,指意料外、突然且牵强的解围方法。当剧情陷入胶着,困境难以解决时,突然出现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将难题解决,令故事得以收拾。
现阶段他们很需要这个东西。
海莉薇说完冷笑话,自然是为了引出结论:“人类的躯体始终是有极限的,面对庞大的机械、神秘力量的死域、神明和各种自然灾害的侵袭,似乎都毫无招架之力。”
真悲哀啊。
人类就是这样的渺小与羸弱的存在啊。
赞迪克突然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学姐,你可真是个悲观主义者。不过有一点你错了。”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几分认真,“人类的躯体确实脆弱,但这里——”
赞迪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
“我们所学的知识不就是为了改变所谓星空映照出的命运吗?动物、植物、甚至是史莱姆、丘丘人和神明,这些所有存在于提瓦特的生物体都不及人类所拥有的智慧。我相信,万事万物都有一套运行的规则和逻辑,生命的所有方面都是可计算的,可以被分解为可计算的、可公式化的进程,如果将生命看作可理解、破译、修正和改进的机器……”
他面对海莉薇,嘴角扬起一抹近乎狂妄的笑意:“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方法突破这具躯壳的限制。也许是机械义体,也许是元素力改造,甚至是……”
他的目光扫过死域腐败的植物,“与所谓恐怖深渊力量的融合。不过那些手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
海莉薇怔怔地望着赞迪克,他眼中闪烁的狂热光芒让她胸口发烫。
浑浊的风拂过她的发梢,却吹不散那份突然涌上心头的悸动。
“所以……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改造躯体只是一个妄图征服的手段,对吧?”
赞迪克转过身,忽然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风里:“我想破除所有被桎梏的命运,让人类不必再对着星空仰望。”
“不必向神明祈祷、不必受元素力束缚、不必被生老病死定义。我要打破神与人的界限,探索整个大陆未知的秘密、我还要看提瓦特的天上有什么,世界之外还有什么。”
海莉薇感到呼吸一滞。这个狂妄到近乎亵渎的梦想,却让她眼眶发热。
胸腔里好像蹦跳着想要为之付出一切代价去践行的心脏,她没法不为之动容。
或许,在她懵懂压抑的愿景里也潜藏有这样纯粹的渴望吧。
「一个人普通与否不是由他的能力来决定的,而是由他的选择来决定。」
「处于两者之间,所谓夹缝中的人最痛苦。所以人啊就是要为自己的人生做出明确的选择才行。」
她也有一个渴望不普通的梦想。
海莉薇深吸一口气,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摊了摊手,“很不错的愿望,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努力吧。”
一道刺目的青光突然划破死域上空黑暗的天际。两人同时抬头,只见一枚闪烁着草元素光芒的神之眼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海莉薇刚才伸出的掌心。
海莉薇瞪大了眼睛:“这……”
赞迪克怔怔地看着她手中温润的宝石,草元素的纹路在表面流转,仿佛有生命般脉动。
海莉薇望着这一幕,瞳孔微微扩大。她从未见过如此直接的神明回应——就像是对那个狂妄梦想最直接的认可。
“看来神明更中意你的觉悟啊,学姐。”赞迪克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海莉薇的手指缓缓收拢,将神之眼紧握在手心,指缝间泄露出丝丝青光,她感受到其中澎湃的生命力。
这不是恩赐。
她突然明白——这是见证。
是对凡人妄图撼动命运之轮的默许,对他们妄图颠覆整个提瓦特大陆对生命认知以及意义的见证。
“你说,这个发放神之眼的家伙是不是扔错人了?”海莉薇纳闷地将那枚草神之眼递到赞迪克手中。
因为她看得出来,赞迪克好像很眼馋。
“学姐这是要把神之眼这么宝贵的东西送给我?”他不仅把海莉薇递给他的神之眼握在手心,他牵握着的还有她的手。
那双艳丽的红瞳,就像盯准了猎物的毒蛇,专注得再无法关心外界的其他。
“我是想让你试着感应里面的元素能量。”
所谓的感应并不存在。
“为什么不是我呢?”他自言自语着,“所谓的神明不认可我的愿望?”
看得出来,他很在意这件事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神之眼的筛选机制不一样,或许是你的愿望里夹杂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成分。”说不出什么安慰话的海莉薇只能帮他冷静分析着,如果对方握着她手的行为能够得到些许安慰的话,她不介意多借给赞迪克一些时间。
“学姐刚才在想什么?”赞迪克抓着她的手有些紧。
“在想你的愿望真好,我很认可,也很想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真的吗?”
“真的。”
“没有别的?”
“应该没有吧。”
赞迪克突然叹了一口气。
“学姐还真是……”赞迪克松开她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连撒谎都不会。”
他低头凝视着掌心的神之眼,草元素的微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那双红瞳里翻涌着复杂情绪——不甘、执念,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你知道吗?”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风里,“我其实一直很好奇,神明究竟是以什么标准来选择‘宠儿’的。”指尖摩挲着神之眼光滑的表面,“是看愿望够不够宏大?还是看灵魂够不够纯粹?”
夜风卷起他薄荷蓝的头发,海莉薇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家伙,或许比她想象的更早开始计划着那个疯狂的梦想。
“不过没关系。赞迪克突然将神之眼放回她手中,动作轻柔得像在归还一件易碎的珍宝,“既然神明选择了你——”
他抬起眼,笑容里带着危险的狂热,“那就请学姐亲眼见证吧,看我这个‘不被认可’的人,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你很想被认可吗?”
废话,谁会不想被认可呢?
海莉薇突兀地上前将他抱在怀里。
赞迪克的身体明显僵住了。海莉薇能感受到他单薄衣衫下紧绷的肌肉,和胸腔里骤然加速的心跳。
风声在这一刻变得遥远,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我说了,我认可你的愿望。”她继续将声音传递在赞迪克的耳边:“你不是说所谓的神明也不过是未来的你用分解和计算就能掌控的存在吗?我不觉得你会在意那样虚妄的存在,既然如此,你还不如看看真实站在你眼前的我。”
“神明不认可你,我认可你。”
“你有跨越时代的梦想,此世没有人能匹敌于你。”
赞迪克突然笑了,那种从胸腔开始的震动传递到海莉薇身上,“学姐在安慰我吗?”
“反正……不会是怜悯。”
他们这类人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
“那我可以再向你索要一点安慰吗?”他的声音听上去愉悦了不少。
“现在这种情况可以。”
“那就……这样继续抱着我吧。”
有了这样让人放松警惕的回答,赞迪克也能毫无顾忌地伸出手回抱对方。
他的手臂收紧,指尖深深陷入海莉薇后背的衣料。他低下头,薄荷蓝的发丝垂落在她肩头,灼热的吐息扑撒在海莉薇的颈侧,鼻尖蹭过她的发丝时,就像是要将她身上的气息全部掠夺。
“学姐……”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调,嘴唇擦过她耳垂。
她的存在很好。
其实赞迪克并不在意拥不拥有所谓神明的认可、神明的注视甚至是说神之眼。
只是人的一生中总是需要一股推着他向前的力量,不甘也好、仇恨也罢,填补内心那个大窟窿的或许还可以是眼前人的接纳。
海莉薇的身体抖了两下,像是在退缩,赞迪克敏感地停下乱蹭的动作,在她耳边询问:“怎么了?”
海莉薇伸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垂,“有点痒。”
并不是勉强一类的话。
了解到这一点后,赞迪克的唇便贴了上去。
突兀的,炙热、急促、毫无章法。
温热、干燥,带着一点轻微的颤抖。
他的吻带着某种强烈至死的占有欲,不过海莉薇没有回应,也没有躲开。
良久,他终于退开,呼吸凌乱,眼底却闪着贪婪的光:“我可以吻你吗?”
这家伙的绅士风度还真是时有时无,先上车后补票的行为倒是一套又一套。
“你为什么都不说话?”
“我在、思考、怎么回应你。”海莉薇的大脑其实已经宕机了,她用手抹了抹唇,性缩力拉满,“总觉得你也不怎么会接吻。”
“……”
气氛一下子就破坏殆尽了。
海莉薇很想说他的吻乱无章法,像条狗在啃骨头一样。
想了想又算了,说出来伤自尊。
赞迪克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你都没跟我表白。”她说。
她等了很久,赞迪克对她显露的情感的确很充沛,但不代表他不嘴硬。
“你觉得我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吗?”赞迪克挑眉。
“那我姑且把刚才的算作是朋友之间的吻吧。”
总有治他的法子。
“你跟别人也会这么亲密地接吻吗?”赞迪克捏着她的肩膀质问她。
“不会,但你觉得我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吗?”
“……”
赞迪克眯起眼睛,突然笑了:“学姐学得真快。”
他慢条斯理地用指尖隔着衣物,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锁骨:“那要不要试试更不规矩的?”
海莉薇轻轻按住他作乱的手指,态度同样强硬地抬眸望进他眼底:“更不规矩的?你确定不会是你嘴硬逃跑?”
赞迪克忽然收起了那副游刃有余的调笑模样,指尖在她掌心微微蜷缩,像是被看穿了什么。
他别过脸,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我总是会让你赢的……你知道的,你是特例。”
“我以为你只是拿我当测试女生对你魅力抵抗力指数的样本之一呢。”
“那你也得是专属样本。”赞迪克咬牙切齿。
海莉薇满意地收起神之眼起身,“好吧,差强人意。”
她本来还想着,赞迪克要是跟她用很肉麻的告白词,她该说什么话拒绝呢,结果却是很容易就接受了。
“走吧,该去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