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3号实验室里——
Sigma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以及纹丝未动的实验准备，面无表情地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超过约定时间7分32秒。
样本海莉薇，未出现。
他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果然，这个样本不仅思维跳跃，行为也毫无契约精神。他对她的印象分，再度向下修正了一个等级。
他没有浪费时间等待，直接调取了手环的实时定位。
坐标清晰显示海莉薇正在研究所的生活区——beta的个人休息室。
Sigma眉峰蹙紧。
了不得。
这个样本，先是凭借那套虚伪的表演引诱了Alpha，又试图用荒谬的问卷答案扰乱他的逻辑，而现在，仅仅过去了不到十二个小时，这个毫无诚信可言的家伙，不但爽约，竟然还直接住进了beta的休息室？
太荒谬了，难不成她是什么针对他们切片的专项病毒吗？
引诱Alpha，他可以理解为Alpha自身的愚蠢和情感模块的缺陷。
试图干扰他，他可以理解为这个样本具备一定的攻击性和试探性。
但直接跑到beta的地盘里？这又算什么？才一个晚上，就已经发展到可以“留宿”的程度了？
Sigma几乎是立刻切断了与其他切片的常规意识连接，屏蔽了所有可能的外部窥探。
他要去“捉奸”了！
Sigma大步流星地朝着beta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似乎是能感受到这位少年切片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沿途遇到的低级研究员和构造体皆是纷纷避让。
他倒要看看，这个样本，到底在beta那里搞什么名堂。
如果真的是他猜想的那种不知廉耻的不正当关系……
Sigma的脚步在beta休息室门外停了下来。门紧闭着，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响。
他几乎没有犹豫，直接调取权限，强行解除了门锁。
“嘀”的一声轻响，门向内滑开。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沙发前一盏暖黄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而就在那张铺着柔软毯子的沙发上——是的，沙发。
beta和海莉薇正挤在一起，睡得正沉。
beta侧卧着，面向沙发靠背，身上严实地盖着被子，只露出小半个后脑勺。
而海莉薇……
她几乎是半趴在beta身上，一条手臂极其自然地横搭在beta的腰侧，脸颊甚至还亲密地贴着beta的后肩胛骨区域。
那身白色礼袍也有些凌乱，下摆卷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腿，随意地搭在沙发边缘。
更刺眼的是，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散落着几个空了的茶杯和吃了一半的点心。
俨然一副“闺中密友”深夜畅谈后相拥而眠的温馨景象。
Sigma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预想过很多种可能，挑衅的、狡辩的、甚至是更不堪的场景，但唯独没想过会是眼前这种……毫无防备、甚至透着点诡异的和谐与亲昵。
她们是什么时候关系好到可以同榻而眠了？！
Sigma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完全无视了还在熟睡的beta，看向那个蜷缩在beta身边的身影。
就在Sigma的手即将触碰到海莉薇肩膀，准备将这个不守时的样本强行拽起来时——
原本背对着他似乎睡得很沉的beta，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一个翻身。
这一下动作又快又突然，不仅将身上的海莉薇稍微推开了一些，她自己的手臂也随着翻身的动作，“啪”地一下，不偏不倚，正好甩在了Sigma伸过来的手背上。
Sigma的动作瞬间僵住，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背，又看向依旧闭着眼仿佛只是无意识翻身的beta。
beta咂了咂嘴，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抱着被子又往沙发里面缩了缩，继续“沉睡”。
Sigma的目光冷冷地扫过beta，最终重新落回被推开后开始揉着眼睛，似乎正要醒来的海莉薇身上。
海莉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眼就是Sigma那写满寒意的少年脸庞。
“Sigma先生？”
她的目光缓缓聚焦，看了看脸色难看的Sigma，又看了看身旁背对着他们、似乎还在睡的beta，最后环顾了一下周围陌生的环境，脸上露出困惑和恍然。
“啊……我好像不小心睡着了？”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白袍的领口有些松散，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她对着Sigma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对不起呀，Sigma先生，我是不是迟到了？昨晚和beta小姐聊得太晚，一不小心就……”
她的姿态放得极低，解释也还算合情合理，但Sigma看着她和beta之间那过于亲近的距离，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
他一把抓住了海莉薇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直蹙眉。
“迟到？你还记得有实验这回事？我以为你已经找到了新的‘研究伙伴’，乐不思蜀了。”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依旧“沉睡”的beta。
海莉薇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Sigma，小声辩解：“Sigma先生，您误会了。我只是看beta小姐身体不舒服，留下来照顾了她一下，我这就跟您去实验室……”
“照顾？”Sigma嗤笑一声，拽着她的手腕就将她往沙发下拖，“照顾到需要睡在一起？看来你们相处得相当‘融洽’。”
“Sigma先生，您弄疼我了。”海莉薇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声音里也带上了委屈。
就在这时，原本“熟睡”的beta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Sigma，你干什么！没看到这是在我的地盘上吗？你对她这么粗鲁做什么？弄伤了珍贵的样本，你负得起责任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去拉海莉薇的另一只胳膊，试图将她从Sigma的钳制中“解救”出来。
Sigma挥开beta的手，红瞳中的怒火更盛：“负责？beta，我看是你被这个样本蛊惑了才对！别忘了你的身份和任务！”
“我的身份用不着你提醒，倒是你，Sigma，摆清楚你的位置！omega只是允许你接触样本，没让你把她当私有物！”
“私有物？可笑！我是按照计划执行实验。倒是你，以生理期为借口，将她扣留在你的房间，是何居心？”
两人竟然就这样，当着海莉薇的面，为了“争夺”她，而激烈地争吵起来。
海莉薇被夹在两人中间，看着眼前这幕切片内讧的奇景，如果她不是被抢夺的那个东西的话，光看戏还是挺有意思的。
“Alpha先生……”她下意识地低唤了一声。
Sigma和beta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海莉薇脸上，眼神复杂难言——有震惊，有恼怒，还有一丝被比下去的不甘。
她在这种时候，喊的竟然是Alpha？
Sigma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
而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一个带着慵懒和些许不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吵什么呢？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
三人同时转头。
只见Alpha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他双手叉腰，那张带着面具的脸上，嘴角下压，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内的景象——争执的Sigma和beta，以及被Sigma紧紧抓住、一脸“无助”的海莉薇。
Alpha皱起眉头，视线最终落在Sigma抓着海莉薇的那只手上，红瞳也微微眯起。
“Sigma，放开她。”
海莉薇听到Alpha的声音，如同听到了救星。
她眼中瞬间迸发出光彩，用力挣脱了Sigma钳制的手腕，然后毫不犹豫地扑向了门口那个身影。
“Alpha先生~”
她一头扎进Alpha的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精瘦的腰身，脸颊埋在他带着薄荷冷香的制服前襟。
“您终于来了。”她的声音闷闷的，仿佛刚刚受到了天大的欺负。
Alpha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撞得一怔，下意识抬手想推开，但指尖触碰到她微颤的肩膀和柔软的发丝时，动作又顿住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的样本，再抬眼看向脸色各异的Sigma和beta，心底划过一丝混杂着满足和领地意识的复杂情绪。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揽住了海莉薇的肩膀，挑衅般地看向Sigma。
beta看到这一幕，刚才和Sigma争执的火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立马换上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表情。然后，优哉地坐回沙发，翘起腿，摆明了要当个完全置之事外的旁观者。
让样本小姐从自己手里跑掉的感觉虽然不太爽，但能看到Sigma吃瘪，这点不爽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Sigma看着海莉薇毫不犹豫就奔向了Alpha，并且还被Alpha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拥住，脸色阴沉得像是结了冰渣。
他攥紧了刚刚抓住海莉薇手腕又被挣脱的那只手。
“Alpha，是omega下令让我接触并观察她。她也亲口答应了我，今天上午会配合进行人体实验和能力分析。你现在的行为，是在公然违抗omega的命令吗？”
“omega的命令？呵……”他红瞳扫过Sigma，像是在看一个可怜的应声虫，“Sigma，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们都是‘多托雷’的切片，本质上平级。凭什么他omega发号施令，我们就得无条件听从？”
“你是omega养的狗吗？这么听话。”
beta猛地吸了一口气，随即用手捂住了嘴，但红瞳里充满了“打起来！快打起来！”的期待。
她简直想给Alpha鼓掌！这话她早就想说了！
Sigma没料到Alpha会如此直接且狂妄地挑战omega的权威。
他的大脑开始疯狂计算着这句话可能引发的后果，以及该如何反驳。
但没等Sigma组织好语言，beta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煽风点火了：
“对啊对啊，”beta拍着手，声音带着雀跃，“Alpha说得没错，大家都是切片，凭什么omega说了算？样本小姐又不是物品，她有自己的意志。”
说实话，她最后那句话就有些违心了。她巴不得海莉薇是她的东西。不过，能达到目的就好，谁会记得自己一辈子胡说八道过多少话呢？
beta看向被Alpha护在怀里的海莉薇，笑容甜美又带着怂恿：“样本小姐，你说对不对？你应该有权利自己选择，更想跟着谁，对吧？是跟着这个冷冰冰、只会拿omega压人的Sigma去做那些可怕的人体实验呢……”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Sigma，然后又看向Alpha，语气变得暧昧：“还是跟着我们‘更懂得照顾人’的Alpha先生呢？”
她把选择权，轻巧地抛给了海莉薇。
瞬间，所有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海莉薇身上。
海莉薇：“……”
草（一种植物）。
好像在演什么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古早三流虐恋情深剧。
她微微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看面色冰冷的Sigma，又仰头看了看正低头注视着她的Alpha。
“我想跟着Alpha先生。”
这声音虽然细微，但清晰又坚定。
Alpha听到她的选择，嘴角微弯，他看向Sigma的眼神更加得意，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听到了吗，Sigma？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至于omega那边……”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让他亲自来找我谈吧。”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Sigma和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beta，搂着海莉薇，转身便离开了beta的休息室。
Sigma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拳头紧握，指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理性告诉他，Alpha的行为已经越界，omega绝不会坐视不管。
但情感上，那种被当面夺走“所有物”、被全然忽视和否定的感觉，让他第一次产生了名为不甘和愤怒的情绪。
beta也不再管Sigma那副吃瘪的样子，心情大好，连腹部的隐痛都仿佛减轻了不少。
她懒洋洋地重新躺回沙发，闭眼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在beta休息室外不远处，一个负责清洁的普通构造体静静地停在走廊角落，如同所有耗尽能源等待回收的机械造物一样，黯淡无光，毫不起眼。
然而，就在Alpha带着海莉薇离开，Sigma独自站在原地消化着挫败与怒火时，这个构造体头部那枚原本灰暗的扫描镜上却掠过一丝微光。
它的视线先是追随着Alpha和海莉薇离去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走廊拐角。然后，缓缓转动，聚焦在休息室门内，Sigma那张写满复杂情绪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