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县衙后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
苏青檀的人将林知遥交给了知府的亲卫。整个过程没有一句话,只有简单的手势交接。林知遥被堵着嘴,捆得结实,像一袋货物一样被拖了进去。他的一双眼睛里,再没有了县令的威仪,只剩下灰败和空洞。
当他被拖到灯火通明的宴会厅时,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知府张承志,以及站在一旁的司马烬。
林知遥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抖动。他死死地盯着司马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神里的恨意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溢出来。
张承志没有理会他的挣扎。他只是挥了挥手,让人将林知遥按跪在地上。然后,他看向司马烬。
“司马先生,可能还要劳烦你,陪本官走一趟。”
司马烬微微躬身:“大人请。”
在知府亲卫的押送下,他们一行人直接去了县衙的书房。张承志坐在林知遥的位置上,看着司马烬。
司马烬走到书架前,伸手在第三排的第五本书后面摸索了一下,轻轻一按。书架侧面,一块木板应声弹开,露出了一个黑色的铁盒。
司马烬将铁盒取出,放到张承志面前。
张承志打开铁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蓝色封皮的账本。他拿起来,与自己带来的那份抄本一对,然后翻开了几页。上面的笔迹、印章、火漆,都证明了这才是真本。
张承志将账本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林知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林知遥看着那本账本,看着那个他藏得最深,自以为是最后底牌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被找了出来。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整个人瘫软下去,不再挣扎,也不再发出声音。
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
第二天天一亮,整个清河县都轰动了。
县衙门口贴出了巨大的告示,知府大人要公开审理县令林知遥一案。消息传开,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县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辰时,堂鼓敲响。
张承志一身官袍,端坐堂上。林知遥和一众涉案官员,被衙役们押了上来,跪在堂下。
一夜之间,曾经作威作福的林县令,已经变成了一个头发散乱,面如死灰的囚犯。
堂下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先是震惊,随即爆发出巨大的议论声。
张承志一拍惊堂木,整个场面安静下来。
“清河县县令林知遥,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效君恩,安抚百姓,反与盐枭匪类勾结,监守自盗,倒卖朝廷税粮,谋财害命,罪大恶极!”
张承志的声音洪亮,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百姓们的耳朵里。
他命人将那本血淋淋的账本,一桩桩,一件件,当众宣读。
从倒卖粮食,到分赃数目,再到为了掩盖罪行,杀害了哪几个不听话的官兵,所有细节,全部公之于众。
人群中,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听到其中一个官兵的名字时,当场就哭倒在地,那是她唯一的儿子。
人群的情绪被点燃了。
“杀了他!杀了他!”
“狗官!还我儿命来!”
“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愤怒的吼声,汇聚在一起,几乎要冲破县衙的屋顶。百姓们将手中的烂菜叶、臭鸡蛋,一股脑地向堂下跪着的林知遥等人扔去。
林知遥被砸得满头满脸都是污物,他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死人。
张承志再次拍响惊堂木,示意众人安静。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
“此番能破获如此大案,揪出这等国之蛀虫,清河县捕头王大锤,居功至伟!赏银百两,官升一级,即日上报吏部!”
站在堂下的王大锤听到这话,挺直了胸膛,脸上满是激动和自豪。他大声回应:“谢大人!”
张承志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感慨。
“但本官更要感谢的,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幕后高人。从屠夫连环案,到税粮失窃案,再到识破林知遥的逃跑诡计,皆是此人运筹帷幄,屡次提供关键线索。此等神机妙算之才,实乃本官生平仅见。本官在此,代清河县百万黎民,谢过这位先生!”
说着,他竟对着空气,对着堂下的百姓,遥遥地拱了拱手。
全场哗然。
百姓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位连知府大人都如此推崇的“神秘高人”究竟是谁。
王大锤的脸上,激动之余,也多了一丝敬畏。他知道知府说的是谁,他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司马烬就站在人群的后方,一个最不显眼的位置。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衣,和周围的百姓没有任何区别。他看着堂上威风凛凛的知府,看着被百姓唾骂的林知遥,看着一脸激动的王大锤。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林知遥的倒台,百姓的欢呼,对他来说,就像是看一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他不是观众,也不是演员,他是写下这个剧本的人。
他的心里,没有激动,也没有喜悦。
这仅仅是开始。
扳倒一个县令,只是他复仇之路上,微不足道的第一步。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庞然大物,还在京城,还在权力的顶端。
他的路,还很长。
他的目光从喧闹的人群上移开,望向了京城的方向,眼神深处,是一种无人能懂的平静。
审判结束了,林知遥和一众同党被验明正身,打入死牢,秋后问斩。清河县的天,似乎一下子就晴朗了起来。
百姓们欢呼着散去,奔走相告。
林知遥倒了。新的县令,不知何时才会到任。
这期间的清河县,就此出现一个权力的真空。
司马烬逆着人流,默默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