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溶洞内每个人的心上。
神州陆沉,永陷沉沦。
这个结果,比道主降临还要让人感到无力。
他看着司马烬,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继续说道:“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找到流落在外的皇室旁支,哪怕血脉再稀薄,只要是姓楚,便可手持玉玺,登基继位,重聚龙气。这是正道,但耗时太久,天下等不了。”
他顿了顿,说出了第二个选择。
“第二条路,你,司马烬,以身合道。效仿上古圣王,行‘禅让’之礼,登基为帝。用你的灵魂,代替玉玺中已经消散的龙魂,成为新的国运之基,燃烧自己,换取王朝新生。”
“代价是,从你登基的那一刻起,你的性命便会开始倒数。国运越盛,你消散得越快。最多,不出三年。”
“不行!”
苏青檀几乎是吼出来的。她一步跨出,张开双臂,护在了司马烬的身前,用全身的力气表达着自己的拒绝。她刚刚才从失去白衣女子的悲痛中缓过来,绝不能再看着司马烬去送死。
“有意思。”
另一边,苏子羽却发出了一声冷笑。他靠着墙壁,抱着双臂,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打量着司马烬,“救世主自己,也要变成祭品了?这买卖可不划算。”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讥讽,没有半分同情。他巴不得司马烬陷入这种两难的绝境,他好坐收渔利。
赵玄是所有人里最现实的一个。他没有参与争论,而是直接面向楚安,拱手问道:“守陵人,京城内外,可还有幸存的宗室子弟?不管是哪一脉,只要还活着,神捕司愿倾尽全力将其寻回!”
楚安缓缓摇头。
“没了。道主降临,第一个吞噬的,就是龙脉血亲。皇城之内,已无活口。”
赵玄的脸上,最后一点希望也熄灭了。他颓然地垂下了手,这位一生都在维护秩序的指挥使,第一次感到了束手无策。
溶洞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司马烬身上。
去死,或者看着天下一起去死。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都别吵了。”
司马烬开口了。让所有争执都停了下来。
他单手撑住粗糙的岩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在神力透支的虚弱下微微摇晃,却还是坚定地站直了身躯,那双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仿佛并未被楚安抛出的死局束缚分毫。
他无视了周围或担忧或讥讽的目光,脚步虽有些虚浮,却异常沉稳地一步步走到溶洞中央,随即拂开衣袍下摆,干脆利落地盘腿坐下,伸出双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那枚已经有些黯淡的传国玉玺,捧在了手心。
他闭上了眼睛。
他要做一件从未做过的事。
以前,阎罗天子殿的力量,是向内的。是将罪人的魂魄拘入大殿,进行审判。
但现在,他要试着,将这股力量反向运用。
不是审判,是敕令。
他的心神沉入意识深处,连接上了那座宏伟的阎罗殿。这一次,他没有坐上宝座,而是站在了殿前的广场上。他将手中的传国玉玺高高举起,用其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帝魂龙气作为引子,将自己的意志,传遍了整座已经化为废墟的京城。
那意志没有声音,却化作了一道所有亡魂都能“听”懂的敕令:
“我,司马烬,以判官之名,敕令尔等。”
“凡此城中,于灾劫中枉死,心无罪业之良善魂魄,皆听我号令。”
“暂留人间,毋入轮回。”
“为我之眼,为我之耳。”
“搜寻城中一草一木,探查所有生者踪迹,寻觅一切无生道余孽!”
“事成之后,我必为尔等开启往生之门,亲诵超度经文,保尔等来世安平!”
他的意志,如同水波一般,以皇宫地底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覆盖了京城的每一寸土地,穿过了每一堵断壁残垣,触碰到了那些还停留在原地,茫然无措的,成千上万的亡魂。
一个由鬼魂组成的,前所未有的庞大情报网,在这一刻,悄然建立。
无数的亡魂,在接收到这道敕令后,不再迷茫。它们带着对家园的眷恋,带着对生者的善意,开始在这座废墟上游荡,探查。
无数的信息碎片,开始化作涓涓细流,从四面八方汇入司马烬的脑海。
“东城,粮仓底下,有……有三十个活人……缺水……”
“西市,倒塌的牌坊下,压着一个孩子,还有气……”
“北门,护城河边,有三个穿黑衣服的人,在掩埋什么东西……”
信息太多,太杂乱。
司马烬强忍着精神的疲惫,筛选着所有有用的情报。他将那些幸存者的位置,一一记下,准备等会交给赵玄去处理。
突然,一条格外清晰的讯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刚刚死去不久的书生魂魄传来的。他的执念很深,一直徘徊在自己死去的地方。
那个地方,正是白衣女子牺牲自己,化作净化光柱的溶洞入口之上,皇宫的御花园废墟。
书生的魂魄告诉司马烬,就在刚才,有一批穿着无生道服饰的余孽,回到了那里。
他们没有行凶,也没有破坏。
他们跪在地上,对着那片被净化之光烧灼过的焦土,不断地磕头,像是在举行某种诡异的仪式。他们朝拜的,是那片焦土中心,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佩。
是白衣女子留下的那枚玉佩!
司马烬猛地睁开眼睛。
这些人想做什么?
他正要起身,将此事告知众人,一同前去探查。
就在这时,赵玄突然快步从通道外跑了进来,神色焦急。
“大人,不好了!”
“苏子羽,趁我们不备,一个人悄悄离开了!”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苏青檀立刻问道,脸上满是担忧。
赵玄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懊恼:“不知道。他身法太快,等我们的人发现时,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京城现在乱成一团,根本无从查起。”
司马烬的眉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