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不……了……”
王大锤张大嘴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的每一个字都要花很长时间,喉咙里的肌肉像是在推一座山。
敖冰身上爆发出青色的龙气,试图冲破这种束缚。但那些龙气刚一离体,就被周围粘稠的空间挤压回去,贴在皮肤表面,像是一层青色的油漆。
只有司马烬还能动。
或者说,他受到的影响比别人小。
他怀里的《无终之书》正在发烫,那股热流顺着他的胸口流遍全身,帮他抵消了一部分空间的压迫力。
他艰难地抬起脚,走到船头。
从这里,他能清楚地看到那个金色边框的边界。
就在船头前方不到十丈的地方。
那边,海浪滔天。
这边,死寂如画。
一道看不见的墙,把世界切成了两半。
司马烬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边界。
“别碰!”敖冰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像是被拉长了的老唱片。
司马烬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看到,一条不知死活的鲨鱼,正从“画”外游过来。
它的头穿过了那道金色的线。
没有任何阻碍,也没有任何声音。
就在鲨鱼的头进入这边的瞬间,它变得扁平了。
不是被压扁,而是那种维度的扁平。它失去了厚度,变成了一张贴在空气中的纸片。它的眼睛、牙齿、鳞片,所有的细节都在,但它不再是一个立体的生物,而是一个平面的图案。
紧接着,它的身体也游了进来。
整条鲨鱼,就这样变成了一张画在空中的贴纸。
它还在摆尾,还在游动,但那种游动看起来诡异至极,就像是皮影戏里的剪纸在抖动。
司马烬收回了手,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丰收协议……”司马烬喃喃自语。
这不是毁灭。
这比毁灭更可怕。
对方根本没把他们当成敌人,甚至没把他们当成生命。
在对方眼里,这个世界只是一堆素材。他们开着采集船路过,觉得这片海域的风景不错,或者这里的生物有点意思,于是就拿出了一个框。
框住,剪切,带走。
就像路过花园的人,随手摘下一朵花,夹进书里做成标本。
花死了吗?
在某种意义上,它永恒了。它保持着最美的姿态,永远留在了那一刻。
但它也不再是花了。
“这才是……无生道供奉的神吗?”
司马烬转过身,看向身后。
整艘船,连同船上的几十号人,还有这片方圆几百里的海域,都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
天空中的金色边框开始收缩。
不是变小,而是所有的光线都在往中间汇聚。
那种粘稠感越来越强,司马烬感觉自己的眼皮都快要眨不动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
如果任由这个过程完成,他们就会像那条鲨鱼一样,变成一张巨大的、精美的明信片,被那个所谓的“画师”带走,挂在某个未知维度的墙上。
“书……”
司马烬低头看向怀里的《无终之书》。
这本书是季谈留下的,季谈既然知道“画师”的存在,既然创造了这个虚构的世界来对抗,那这本书里一定有破解的办法。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手指颤抖着扣住书页。
翻开。
第一页,空白。
第二页,空白。
第三页……
还是空白。
之前被他撕掉的那一页留下的残茬还在,但除此之外,整本书的字迹都消失了。
就像是这本书也在害怕,把所有的内容都藏了起来。
“该死……”司马烬骂了一句。
这时,王大锤突然动了。
他不是靠蛮力,而是靠身上的那层“星辰之肤”。
他皮肤下的星光骤然亮起,那些来自星门另一端的力量,似乎并不受这个世界规则的完全束缚。
王大锤一点一点地把斧头举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寸移动都伴随着骨骼的爆响。
“先……生……”王大锤的眼角崩裂,鲜血流出来,还没淌下就被凝固在脸上,“劈……哪里?”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司马烬。
这一斧子下去,可能是生路,也可能是加速死亡。
司马烬看着那个越来越亮的金色边框,大脑飞速运转。
这是一个“取景框”。
既然是取景,那就是把这部分空间从原来的世界里“切”下来。
既然要切,就必然有边缘。
也就是那条金色的线。
只要打破那个框,让国内外的规则重新流通,让“画”里的墨水流出去,或者让外面的水泼进来,这幅画就毁了。
画师不会要一幅毁掉的作品。
“前面!”司马烬抬起手,指向船头正前方那条金色的界线,“左前方!那条线!”
王大锤听懂了。
他大吼一声,这一声吼叫并没有传出去,而是在他胸腔里炸响。
他全身的星光都汇聚到了手臂上,那柄宣花板斧瞬间变成了刺眼的亮银色。
“给老子——开!”
王大锤猛地挥下斧头。
那柄斧头在粘稠的空气中划出一道慢吞吞的弧线,看起来毫无威力。
但在斧刃触碰到那条金色界线的瞬间。
“咔!”
一声清脆的、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清晰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条完美的、笔直的、代表着“神”之意志的金色线条。
出现了一个缺口。
“咔嚓。”
那声脆响之后,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气浪翻滚。
只有“崩塌”。
不是石头的崩塌,是画面的崩塌。
司马烬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一张画里硬生生抠了出来,然后扔进了冰冷的海水里。那种粘稠的、让人窒息的凝固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水压和咸涩的海水灌入鼻腔的刺痛。
船碎了。
那艘坚固的海船在规则恢复流动的瞬间,直接解体成了一堆烂木头。
一只大手抓住了司马烬的衣领,猛地向上一提。
“噗——”
司马烬冲出水面,大口喘息着。肺部重新扩张的感觉并不好受,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
王大锤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单手划水,另一只手把司马烬托在一块较大的船板上。他那一身古铜色的皮肤在海水里泛着光,像是刚涂了一层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