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郡州牧府内,一名身形魁梧、身着玄甲、肩披大红披风的年轻将领垂首跪地,双手高擎象征皇权的传国玉玺,正是孙坚之子——孙策孙伯符。此刻,他强抑内心屈辱,欲借此举、挣脱寄人篱下的命运。
孙策这一举动,令堂上文武无不变色。除阎象面笼愁云外,余人多喜形于色,难掩期盼;而吴景、孙贲、朱治与程普、韩当、黄盖六人却神色平静,似早有所料。
袁术目光如炬,死死锁在玉玺之上。他急切起身,欲亲手取之细观,却在伸手刹那如遭电击,两世记忆轰然交织,汹涌冲撞。待眼中薄雾渐散,原本贪婪癫狂的眼神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烈烈杀意,如焰灼燃,似要焚尽所恨一切。这旁人眼中不过三五息的工夫,于袁术却恍若历经半世浮沉、血战连天。而眼前这曾陷他于万劫不复的孙策,他永生难忘。
“孙将军此举何意?”袁术强压复仇之火,缓缓落座,沉声发问。
“末将愿献上传国玉玺,只求借家父旧部数人,为主公开拓江东。”孙策未敢抬头,仍维持跪姿,双手高举玉玺。他天生是将帅之才,宿命所归,却非擅演之人。他唯恐掩不住野心,弄巧成拙,枉费周瑜精心布局,只能静待袁术这条贪婪大鱼上钩。可惜,眼前的袁术已携前世记忆、重归人生关键时刻,纵使孙策此刻无异心,袁术亦难信其片语只言。
“哼!”袁术冷笑,“孙将军可知,此乃诛九族之大罪?你孙家满门忠烈,何以糊涂至此,行此大逆之事?”袁术脑中两世记忆尚未完全融合,然此生再愚,亦不会在同一处绊倒两次。
“末、末将绝无此心!请主公明鉴!”孙策心下一慌,不明袁术何以不按常理出牌。昔日袁术屡向其父暗示索要玉玺,皆被婉拒。自孙坚战死,袁术更未停止对他的试探。如今他将其梦寐之物拱手奉上,对方竟未如预料般欣喜若狂,反将他一军。莫非是欲擒故纵,意在讨价还价?孙策已亮尽底牌,与周瑜推演诸果,独未算到袁术竟能克制贪念。孙策心头一沉:莫非此局真要功亏一篑?
“够了。”袁术打断,“玉玺乃国之重器,既在孙将军手中,便劳你亲赴邺城,交由家兄转呈天子。此外,孙将军屡立战功而未得封赏,正可借此向家兄请任豫州牧。若他应允,我自会出兵助你。”袁术深知,若贸然诛杀功臣,今后谁愿效死?不如驱孙策为刃,令其与吕布、刘备等相争,自己坐收渔利,方为上策。
“末将……末将……”孙策语塞,茫然抬头望向程普、黄盖等人。可这些沙场宿将亦同他一般,不通权谋,此刻唯余满面错愕。
“孙将军不必看他们。此行关乎你之前程,邺城路远,宜早动身。你这些旧部,我自会妥善照料。待你携佳音归来,赴小沛之军必已整装待发。”袁术嘴角微扬,语带悠然。痛快!他暗自冷笑,此番必要将这反噬之犬慢慢玩死。
“末将……遵命。”孙策木然领命,缓缓起身。手中玉玺此刻重若千钧,几欲将他压垮。为何一切皆与公瑾所料相悖?莫非计划泄露,袁术故施严惩?纵有万般不甘,人在檐下,不得不低头。邺城之行福祸难测,自立良机恐成泡影。孙策失魂落魄地步出州牧府,巨大挫败感席卷而来,这江东猛虎首度感到力不从心,沙场厮杀易,权谋周旋难。
“诸公且听,”袁术肃容高声道,“我袁家世受皇恩,绝无篡逆之心!今念孙将军有功于前,未行大逆,姑且不究。然日后若再有人行不轨、言不忠,休怪袁某不讲情面!”他确然恼怒。怒这群酒囊饭袋怂恿他篡位,怒麾下臣将背信弃义,怒这大汉国运将尽,自己却难取而代之。归根结底,皆是他人之过,自己不过识人不明,妥妥一受害冤种。
袁术此番转变,令满堂哗然。这素有登极之心的四世三公之后,竟一反常态,进退有度,手段狠辣,实叫人捉摸不透。
其麾下谋士鱼龙混杂,多擅内政、而短于人心揣度与战略谋划,唯主簿阎象堪称智囊。杨弘、韩胤、杨奉等政治投机者,本欲凭从龙之功再进一步,却被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而金尚、徐璎等保皇派则冷眼旁观,虽心知袁术野心,却为留身以报皇恩,只得隐忍。唯阎象暗舒长气,微颔首以示赞许。他早察孙策狼子野心,然其勇略冠绝三军,苦于自方无人可代,故只能防之,不可谏杀。当孙策献玺之时,阎象深恐主公一时昏聩,堕入死局。
对那些心怀异志者,袁术自不会轻纵。他扫视众人,闭目略忆前尘,扬声道:“纪灵、荀正何在”?
“属下在!”二人应声出列。
“擢纪灵为建威将军,兼丹阳太守;荀正为南中郎将。你二人持我兵符,总领寿阳以南一切军务”。
“属下领命!谢主公提携之恩,必万死,”纪灵得到重用,刚要表忠心,却被打断。
“我不要你死,”袁术制止道,“我要你好好活着,继续为我效力。升你军职,非为令你冲锋陷阵,而是要你运筹帷幄、统领全军,你可记得了”?
“属下必谨记主公教诲,不负所托”!
“荀将军,日后若遇刘备麾下关羽、张飞,绝不可逞勇斗狠,以身犯险。此乃忠告,亦是军令,务必谨守,不得有违”!
“属下遵命”!
“吴景、孙贲、朱治、程普、韩当、黄盖出列”!
被点诸将尚在茫然,闻声慌忙出列,齐声道:“末将在”!
“命你等随纪灵将军平定江东诸郡,不得有误!”袁术傲然下令。对这些逆心已露之辈,他绝不容其再与孙策并肩。
几人面面相觑,因孙策不在,无人周旋,只得拱手领命。
“桥蕤、刘勋、舒仲何在”?
“属下在!”
“擢舒仲为沛相,桥蕤为建武将军,兼九江郡太守,持兵符总领寿阳以北军务;刘勋为振威将军,兼庐江太守,总领寿阳以西军务”。
“属下遵命!谢主公”!
“雷柏、陈兰出列”!
“末将在”!
“命你二人调入桥蕤将军麾下,听其调遣。待孙策将军归来,即发兵小沛”。
“末将遵命”!
“袁胤何在”?
“属下在”!
“命你为广陵太守”。
“属下遵命”。
“袁嗣何在”?
“属下在”!
“命你就任吴郡太守”。
“属下遵命”!
“韩胤何在”?
“属下在”!
“擢你为长史,携足金银绸缎,出使荆州与刘表修好,不得有误”!
“属下遵命!”韩胤利落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