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收拾完韩信之后,刘邦开启了抚慰汉帝国朝廷团队的一项重要工作——按功行赏。
对于已经称帝的刘邦和刚刚诞生的汉帝国而言,这既是一项至关重要的工作,同时也是极度考验操刀切蛋糕人政 治智慧的工作。
这一篇我们讲述刘邦如何在封赏过程中兼顾左右、内外、亲疏之间的平衡。
【刘邦封赏萧何】
公元前201年10月22日,刘邦封萧何为酂侯(封地位于南阳郡酂地——今河南永城西城乡),所享用的食邑8000户。
刘邦对萧何的封赏引发了军功集团的不满,在他们看来,萧何只是在后方舞文弄墨,凭啥被封侯!
刘邦必须站出来为萧何说句就公道话,而且必须一句话就戳进大家的肺管子。
刘邦:“你们知道打猎是怎么回事吗?打猎,追杀野兔的是猎 狗,而放开狗绳指出野兽所在地方的是猎人。你们就是猎 狗,萧何却是猎人。”
刘邦话毕,所有人都闭嘴,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刘邦讲话的水平非常高,明明白白地告诉前线的军功集团,你们有功,但都是“猎 狗”、是执行层;萧何有功,他是“猎人”、是策划层;狗和人是两个不同的层级!老子刘邦是皇上,是整个猎场的主人,你们看清楚,听明白,别瞎逼逼叨叨不停。
【刘邦封赏张良】
刘邦打算封张良为侯,并让他在最富裕的齐地自主择地封他户。
张良委婉地拒绝了刘邦的好意。
张良:“当初,我在下邳(江苏睢宁)起兵反秦,与陛下在留地(江苏沛县东南)相会,这是天意,虽然运筹帷幄,却也是『幸而时中』(偶尔间运气好,能奏效),所以我希望封得留地户就足够,不敢承受三万户的封地。”
刘邦眼睛都没眨巴一下就同意封张良为留侯。
这是一场高水准的交锋。
此时此刻的张良已经以体弱多病需要修行为由隐退,值此重要时刻,刘邦将其再度拉进朝堂,既是为了封赏,也是为了测试。
如果张良落落大方地在齐地圈了一块战略要地,那么刘邦就可以判定张良所谓的“隐退”是一场阴谋。
所幸的是,刘邦拿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张良选择了封在“天子脚下”的留地——位于徐州微山湖附近,毗邻那是刘邦的故乡沛县丰邑。刘邦认为将张良封在自己的“龙兴之地”,这是靠谱的,是完全可控的。
不仅如此,能言善道的张良还将自己与刘邦的相识相遇包装成了“天意”,将自己的运筹帷幄低调地处理为“幸而时中”。这才是最高明的政 治说辞。
【刘邦封陈平】
刘邦封陈平为户牖侯(封地户牖,位于今天河南兰考下面某乡镇)。
陈平推辞:“我没有那么多功劳哇。”
刘邦:“我采纳您的计谋,克敌制胜,这不是功劳又是什么呀?”
陈平:“如果没有魏无知的举荐,我哪里能够进见啊?”
刘邦:“挺好!这是不忘本!”随即赏赐了魏无知。
与张良不同,面对刘邦给予的封赏,陈平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不仅捞取了封赏实际利益,而且还借机攫取了政 治利益和道德资本。
在刘邦大封功臣、众人争功的背景下,陈平主动辞让,并将功劳归于举荐人,这种行为瞬间让他脱颖而出。
陈平这是向刘邦和所有同僚传递了一个清晰的信号:我陈平不是一个贪天之功、见利忘义的小人,而是一个知恩图报、有情有义的君子。
果然,陈平顺势而为替恩主魏无知索取奖赏的举动赢得了刘邦的“不忘本”的赞赏。
陈平此举,是向整个汉帝国朝廷官宣告:“跟着我陈平混吧,举荐我的人,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有功劳大家一起分。” 这极大地提升了他的个人声望和吸引力,未来会有更多人才愿意投靠和举荐他。
同时,陈平的低姿态还向刘邦发出了“忠”的信号:陛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的大业,而非我个人的富贵。我懂得分寸,不贪恋权位,对您没有威胁。
刘邦这只千年的老狐狸也用了极佳的角度回应了陈平。
刘邦首先肯定陈平的功劳,其实是维护自己赏罚分明的形象。
刘邦大力褒奖陈平的“不忘本”,实为以此为案例弘扬“忠义”价值观。
刘邦最后还顺水推舟重赏魏无知,这不仅成全了陈平的义举,更是向天下人表明:在我刘邦的朝廷里,只要你有功、有德,无论是建功立业之功,还是举荐人才之功,都会得到回报。
这是蝴蝶扇翅的节奏……无论会不会出现“蝴蝶效应”,至少刘邦的动作都到位了。
注:其余未细说的主要功臣都得到了分封,这些人的分封情况分别如下。
曹参,西汉开国重要历史人物,功劳堪比萧何,封平阳侯(今山西临汾西南);
樊哙,刘邦亲戚(连襟),勇闯鸿门宴救刘邦,西汉王朝开国将领,封舞阳侯;
郦商,郦食其的弟弟,西汉武将,封曲周侯;
周勃,封绛侯(今山西侯马东北),刘邦反秦灭楚重要武将;
灌婴,封颍阴侯,刘邦反秦灭楚主要骑兵将领。
【刘邦封赏宗室】
封完了主要功臣之后,刘邦于公元前201年正月,以秦王朝宗室弱势而致其灭亡为由,大封刘家人。
刘邦将楚王韩信的封地分为两个诸侯国,将淮河以东五十三个县封给堂兄刘贾,封其为荆王。
刘邦将原楚国的另一半『薛郡(山东曲阜)、东海(山东郯城)、彭城(江苏徐州)等地三十六个县』封给弟弟刘交为楚王。
刘邦将云中(内蒙托克托)、雁门(山西右玉)、代郡(河北蔚县)等地五十三个县封给哥哥刘喜为代王。
刘邦把胶东(山东平度)、胶西(山东寿光)、临淄(山东淄博东)、济北(山东长清)、博阳(山东泰 安)、城阳郡(山东莒县)等地七十三个县封给自己私生子刘肥为齐王。
刘邦虽为千年的狐狸,但是集中分封四位刘姓王之举却成为了历史败笔。
两代人之后,“郡国并行”的朝政就走样了,这些诸侯无一例外都尾大不掉。
当历史行进至刘邦的孙子汉景帝时期,这些刘姓王因不满朝廷削藩发动了着名的“七国之乱”……这一历史详情,我们以后解析。
【结语:刘邦的分封,实为一场精心导演的权力平衡术】
公元前201年,汉高祖刘邦的一系列封赏行为,绝非简单的按功行赏,而是一场系统性、层次分明的政 治布局,旨在构建一个新王朝的权力稳定架构。
刘邦用“功人功狗论”确立价值序列,压制军功集团,硬生生地划出了“决策层”和“执行层”两个截然不同的层级。
同时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昭告天下,切蛋糕的刀把子在我刘邦手里,我拥有绝对话语权。
在“决策层”和“执行层”之间还横着一个“智囊团”,所以刘邦对张良和陈平的封赏与众不同。
测试、安抚、弘扬“忠义”精神,这些手段都视具体情况而上。其目的只有一个:可控,可用,能安抚。
摆平了军功集团的主要团队成员之后,刘邦大手一挥,在刘姓和异姓之间竖起一堵高墙,把刘姓封在帝国要害之地,用“郡国并行”构筑刘姓江山的安全屏障。
虽然刘邦的“刘姓王”为后世留下了隐患——藩王坐大,不受控。但是,刘邦在那个时间节点(前201年)的那一场封赏行为,依然成功实现了多重平衡和相互牵制,拱卫了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