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隘的风,带着劫后余生的砂砾味,吹拂着林逸略显单薄的身影。他站在医疗点外,目光平静地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崩裂的山崖,焦黑的土地,以及远处裂谷中那枚如同沉睡巨兽心脏般、缓缓搏动的祖龙能量茧。
他的苏醒,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残存的守军仍在忙碌地清理战场、加固工事,看向他的目光中,混杂着感激、敬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他们亲眼见证了他以非人的方式力挽狂澜,也本能地感觉到,这个苏醒过来的青年,似乎与“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维度。
岩隼和陈婧站在他身后,沉默着。他们是最直观感受到林逸变化的人。那份极致的平静,那双仿佛能洞穿表象、直视规则本质的眼眸,都让他们意识到,眼前的林逸,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们时刻担忧其道伤崩溃的队友。
“感觉如何?”岩隼打破了沉默,声音沉稳,带着一如既往的可靠。
林逸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前方一片崩塌的碎石。他没有催动任何灵力,仅仅是意念微动,专注于“感知”。
在他的“视野”中,那片碎石不再是简单的物质堆积,而是呈现出无数交织的、代表其物理结构稳定性的“线条”。有些区域线条紧密牢固,有些则松散欲溃。他甚至能“看”到几块较大的岩石内部,那细微的、即将扩大的裂痕节点。
“结构……很脆弱。”他收回手,声音平静地陈述,“需要从第三和第七个应力点进行支撑,否则下一次余震,会引发二次坍塌。”
岩隼和陈婧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看起来与周围并无不同。但一名负责工事的工程师在听到林逸的话后,将信将疑地前去探查,很快便脸色大变地跑了回来。
“他说的没错!那里确实有两个隐藏的断裂面!天哪,他是怎么看到的?!”
林逸没有解释,只是将目光投向更远方,那祖龙能量茧所在的方向。在他的感知中,那枚巨茧的结构更加复杂万千倍,混乱与秩序交织,毁灭与生机并存,如同一个尚未完全成型、或者说正在艰难重塑的……小世界。他能模糊地“感觉”到其中某些规则脉络的流转,甚至能隐约捕捉到一丝与自己左腕上那淡金引航之光产生的、极其微弱的共鸣。
“它……在自我修复。”林逸轻声道,“但很慢,而且方向……有些偏差。有一股外来的‘滞涩’规则,如同血栓,阻塞了几处关键的能量循环节点。”
陈婧闻言,立刻拿出监测数据对比,脸上再次露出惊容:“能量茧内部灵机流转速率,在东南和西北象限,确实存在异常减缓!我们的仪器只能监测到宏观波动,无法定位到如此具体的规则节点!林逸,你……”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这种感知能力,已经超出了“灵视”的范畴,更像是直接在与世界的“底层代码”对话。
林逸微微蹙眉,似乎在适应并分析着自己这种新的“感官”。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腕,那暗金色的漩涡纹身安静地盘踞着。
“是‘它’带来的。”他说道,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分析一个客观现象,“‘万象归墟’……分解万物,亦能映照万物的‘结构’。当我与它达成……某种平衡后,我便能借助它的‘视角’。”
他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意念,混合着一缕淡金色的引航之光,如同最纤细的探针,遥遥指向祖龙能量茧某个他感知到的“滞涩”节点。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光芒闪耀。
但下一刻,陈婧手中的监测仪器上,代表那个节点区域能量流速的曲线,猛地跳动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但那瞬间的“通畅”感,清晰无误!
“你……你刚才做了什么?”陈婧的声音带着颤抖。
“只是……‘提醒’了它一下。”林逸收回意念,脸色微微白了一分,显然这种看似轻描淡写的操作,对他而言也并非毫无消耗。“它的本源仍在,只是陷入了混乱。我的‘引航’,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引导它自身的力量去冲开那些阻塞。”
他顿了顿,看向岩隼和陈婧,眼神坦诚而深邃:“但这很危险。我的‘平衡’刚刚建立,还很脆弱。过度使用这种力量,或者引导目标过于庞大、结构过于复杂,都可能打破我自身的稳定,甚至……引发不可控的规则扰动。”
他想起了苏半夏的警告——“钥匙转动,锁孔自现”。
他的每一次“引航”,或许不仅仅是在解决问题,也可能是在暴露更多的“坐标”,惊动更深层的“存在”。
岩隼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沉稳:“足够了。知道你醒了,知道你有了新的‘眼睛’和‘手术刀’,这就足够了。怎么用,何时用,我们一起判断。”
陈婧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恢复了专业态度:“你需要系统的检查和适应训练。我们必须尽快了解你这种新状态的极限、消耗以及潜在风险。总部和苏教授那边,也需要你苏醒后的详细数据。”
林逸点了点头。他明白,他踏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前无古人。他需要学习,需要掌控,需要理解这“万象归墟”真正的奥秘,以及它所带来的、这份近乎神明般“定义”与“引航”权柄背后,所必须承担的重量与代价。
他抬头,望向龙首隘之外,那广袤而未知的神州大地。
各地的“共振”与“偏移”……
被惊动的“它们”……
还有“暗影行者”绝不会停止的阴谋……
这一切,都如同无数错综复杂的“结构线”,交织成一张笼罩天地的巨网。
而他,这个刚刚初醒、手持归墟之刃的引航者,已然站在了这张网的某个节点之上。
他的下一个“刻度”,将指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