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深夜，江景公寓。
慕容晚儿将自己泡在浴缸里，热水漫过肩膀，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却怎么也驱散不掉。
她在镜子里看过自己，狼狈，可笑，天真得愚蠢。
她拨通了那个号码。
等待音只响了一声，视频请求就被接通了。
光幕展开，慕容曦芸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她似乎也在家，海藻般的长发随意披散，身上是件质感极佳的真丝睡袍，背景是云顶天宫那间能俯瞰整个江城夜景的巨大书房。
她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看着屏幕里的妹妹，那双冷灰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却能看穿一切。
慕容晚儿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挺直了背脊，对着光幕，深深地，九十度鞠躬。
“姐，对不起，我错了。”
她的动作标准，虔诚，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郑重。
慕容曦芸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手边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等待着下文。
慕容晚儿直起身，开始叙述。
她将晚宴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不加任何修饰，甚至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地，全盘托出。
从她如何假装喝醉，到李浩等人如何藏在拐角。
从她如何撞进公玉谨年的怀里，到她如何说出那些自以为是的，充满诱惑的台词。
再到公玉谨年如何冷静地为她披上外套，如何用三句话将她所有的幻想击得粉碎。
“他说，第一，他爱他的妻子，胜过他的生命。”
慕容晚儿复述这句话时，心脏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抽痛一下，那不是嫉妒，而是一种被巨大光芒灼伤的刺痛感。
“他说，第二，在他心里，全世界的财富加起来，也比不……比不上你一根头发。”
说到这里，她的脸颊发烫，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说，第三……一个女孩最珍贵的不是美貌，是尊严。”
最后这句话，她几乎是含在喉咙里，用气音说出来的。
说完这一切，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有些脱力。
她看着屏幕里那个永远冷静，永远强大的姐姐，一种混杂着敬畏、羡慕、羞愧和庆幸的复杂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她终于懂了。
姐姐根本不是在考验姐夫，姐姐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堡垒。
姐姐只是在用一种最残忍，也最有效的方式，给自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上一堂成人世界的入门课。
“姐……”慕容晚儿的眼眶终于红了，这一次，不是委屈，而是发自内心的震撼和臣服。
她第一次，用一种完全平等的，甚至是仰望的姿态，真心实意地喊道：
“你找的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他值得你拥有的一切！”
“我为我的幼稚，我的无知，还有我的试探，向你，和姐夫，道歉！”
光幕那头，长时间的沉默。
就在慕容晚儿紧张得快要无法呼吸时，她看到，屏幕里那座万年不化的冰山，忽然融化了。
慕容曦芸的脸上，绽开了一抹极淡，却发自内心的，温柔到极致的笑。
那笑容，让整个江城的夜景，都黯然失色。
“我知道。”
她说。
这两个字，带着无与伦比的骄傲和理所当然。
然后，她又补了一句。
“晚儿，欢迎你，正式成为这个家的一员。”
一句话，所有的隔阂，所有的试探，所有的芥蒂，烟消云散。
慕容晚儿愣在原地，随即，巨大的暖流包裹了她，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
与此同时，云顶天宫。
公玉谨年回到家时，感觉身心俱疲。
晚宴上的勾心斗角，慕容晚儿的幼稚陷阱，还有最后那几个富二代惊恐绝望的脸，在他脑海里轮番上演。
不喜欢这种需要借助曦芸的力量去碾压对手的感觉。
虽然很爽，但也很……空虚。
他推开主卧的门，发现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
慕容曦芸没有睡。
她就坐在床边，身上穿着一件他前几天逛街时顺手买的，印着可爱猫咪爪印的白色情侣卫衣，下面是一条宽松的灰色家居裤。
她抱着膝盖，光着一双白玉般的小脚，脚趾因为微凉的空气而微微蜷缩着，看起来乖巧又无害。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
那张在商界能止小儿夜啼的绝美脸蛋上，没有半分女王的威严，只有看见丈夫归家的柔软和安心。
公玉谨年心头那点沉重，瞬间被冲散了大半。
他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
慕容曦芸已经从床上滑了下来，跑到他身后，伸出双臂，从背后轻轻环住了他紧实的腰。
她将脸颊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没有言语。
但这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公玉谨年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在这无声的温柔中，彻底消散。
他反手覆盖住她在自己身前交握的小手，轻轻捏了捏。
“我回来了。”
“嗯。”她在他背后闷闷地应了一声，抱得更紧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在他耳边，用一种带着微甜气音的语调，轻声说：“老公，今天辛苦你了。”
公玉谨年正想说点什么，她又补了一句。
“赵琳已经把酒店所有的监控视频，都实时传给我了。”
公玉谨年：“……”
好家伙，现场直播是吧？
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在那边义正言辞地说着“我爱我的妻子”，而曦芸就坐在这里，一边喝着茶，一边在屏幕上点赞。
社死，但又有点暗爽。
“你做得很好。”慕容曦芸的下巴在他的肩窝蹭了蹭，像一只撒娇的猫，“每一句话，都说到了我心坎里。”
她的夸奖，永远这么直接，又这么有效。
“特别是那句‘胜过我的生命’。”她补充道，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愉悦。
公玉谨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完了，这下以后吵架都没法吵了，女王大人直接能把这句话甩他脸上。
“所以……”慕容曦芸松开他，拉着他的手，一双冷灰色的眸子在暖光下亮晶晶的，闪烁着狡黠的光，
“为了奖励我们家顶天立地、坐怀不乱的大英雄……”
她拉着他，径直走向那间比寻常人家客厅还要大的衣帽间。
公玉谨年一头雾水。
奖励？
难道是送他一辆新车？还是一块新表？
还是……直接送个公司让他练手？
慕容曦芸拉着他，穿过一排排挂满了顶级高定、奢侈品礼服的衣架，最后，在一个角落里停了下来。
她指着挂在角落里，一件与周围所有华服都格格不入的衣服。
那是一件……连体的，卡通睡衣。
明黄色的法兰绒材质，帽子是皮卡丘的脸，上面还竖着两只长长的、尖端是黑色的耳朵。
背后，甚至还有一条标志性的，闪电形状的黄色尾巴。
这玩意儿，是上次他们俩难得一起逛街时，公玉谨年恶作剧，非要买给她的。
当时慕容曦芸的表情，精彩得堪比世界名画，一副“你敢让我穿这个我就让你破产”的架势。
没想到，她居然还留着。
公玉谨年看着那件幼稚到极点的睡衣，又看了看身旁脸颊已经泛起一抹可疑红晕的女王大人，忽然有了一个大胆又离谱的猜测。
不会吧？
“作为奖励……”
慕容曦芸的声音有些飘，她不敢看公玉谨年的脸，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戳那件睡衣软乎乎的布料。
“今晚……我穿这个，好不好？”
轰。
公玉谨年感觉自己的大脑，被一颗甜蜜的核弹精准命中了。
所有的疲惫，所有的阴霾，所有的沉重，在这一瞬间，全部被炸得灰飞烟灭。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在电话里决定着一个集团生死，此刻却因为一件卡通睡衣而羞红了脸的女人。
看着她那双故作镇定，却泄露出一丝紧张和期待的漂亮眼睛。
心脏，软得一塌糊涂。
这谁顶得住啊！
他无奈又宠溺地长出了一口气，反手握住她微凉的小手，稍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带进了怀里。
他低下头，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鼻息间全是她身上好闻的馨香。
“好。”
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但是，有条件的。”
怀里的人儿身体一僵，仰起小脸看他，眸子里带着一丝疑惑。
公玉至谨年低头，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轻笑道：
“尾巴……得让我摸一下。”
慕容曦芸的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