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灯光被调到最低,只剩下床头柜上的小夜灯发出微弱的光。
护士推着药车进来,动作轻得像猫,给王德发量了血压、换了点滴,临走前照例叮嘱:“王先生,好好休息,别乱动。”
门“咔哒”一声合上,病房重新陷入死寂。
王德发等护士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眼神里没有睡意,只有焦躁和不安。他轻轻拔掉手背上的留置针,血珠顺着指尖滚到床单上,像一串暗红的珍珠。他扶着床沿,一步一步挪进卫生间,每一步都让胸口的伤口像被重新撕开一次。
卫生间里,感应灯亮起惨白的冷光。
王德发反锁门,背靠着瓷砖墙,掏出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浮肿的脸上,像打了一层鬼火。他的手指在通讯录里滑动,停在“公关处副主任”上,深吸一口气,按下拨号键。
他皱了皱眉,又拨给财务科长——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再拨给教导主任——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再拨给侄子、弟弟、表舅……
每一次忙音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上慢慢锯。
王德发的脸色随着一次次失败,从蜡黄到铁青,再到死灰。
他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肥肉一抖一抖,心里把这些人从祖宗十八代到未来十八代骂了个遍——“平时拿我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勤快,现在全他妈缩头乌龟!”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通讯录最顶端——
备注只有两个字:靠山。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拨号键。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喂。”
声音低沉,带着凌晨特有的沙哑,却像一块冰,瞬间镇住了王德发所有的怒火。
王德发立刻把腰弯成虾米,声音压得极低:“表妹夫,救我!”
对面沉默了两秒,只有轻微的电流声。
“王德发,”那声音缓缓开口,“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调查组明天早上八点就会出发,我也帮不了你。”
王德发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手机差点滑落。他急忙用肩膀夹住,声音开始发抖: “真……真没办法了吗?”
“办法只有一个——逃。”
“逃?”
“对,逃。”
对面声音低沉却笃定,“国内你待不了了。明天早上六点半,cZ739,直飞东南亚。机场那边打点好了,你不用安检,直接就可以登机。”
王德发嘴唇哆嗦:“可……可我房子、车子、职务……”
“命都快没了,要这些干嘛?”
对面冷笑一声,“你干的那些破事够枪毙十回了,不走就是等死,最好的结局也是死缓。”
王德发沉默三秒,像被冰水从头浇到脚。
“那……我怎么走?”
“听好了——五点五十,医院侧门有辆黑色商务车,车牌尾号 007,司机是老疤。六点整,住院部换班空档,护士站没人。医院门口的车会直接送你到机场 t2 出发层。机票、护照、现金,都在车上。六点三十分登机,记住一定要准时到,飞机不等人。”
电话挂断,卫生间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王德发抬头看向镜子——镜中人脸色灰败,眼窝深陷,嘴角还挂着一点没擦干的水渍。
“完了,这下子全完了。”他喃喃道。
。。。。。。
凌晨 5:45。
王德发从病床上起身,用力拍了拍自己脸颊,转身轻手轻脚地下床。
把病号服脱下,换上早就藏在枕头下的深色运动衣。
他把手机调静音,塞进贴身口袋,又把点滴针头拔下来,用纱布胡乱缠住手背。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的病床,像在看自己即将抛弃的前半生。
凌晨六点整,医院侧门外,一辆黑色商务车熄火等待。
王德发捂着胸口,踉跄钻进后座,车门“咔哒”一声关紧。引擎低吼,尾灯亮起,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赵禹站在隔壁旅馆二楼的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神中满是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