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如铁的河床之上,粘稠的太古煞气如同水银,缓缓流淌,寂静无声。陆尘逆流而行,身形在沉重的煞气中破开一道道涟漪。周身那点得自凌虚真人的“净煞灵种”散发着温润青光,将侵袭而来的煞气轻柔排开、净化,使他免于被这万古沉积的死寂之力彻底同化。
他步伐沉稳,每一步踏在坚硬的河床上,都发出轻微而坚实的回响。体内混沌暗金道种稳定旋动,将经由“净煞灵种”初步过滤、又被“归墟引”法门汲取的精纯煞气,源源不断地炼化为自身本源。与此同时,《凌虚剑典》残篇中的“化煞剑罡”法诀也在心间流转,引导着部分炼化的煞气,沿着特定的经脉路线运转、凝练。
逆流而上,压力渐增。前方的煞气愈发浓稠,其中蕴含的沉寂意蕴也愈发古老磅礴,仿佛承载着整个陨妖山脉亿万年的杀戮与死亡。寻常金丹修士在此,恐怕也支撑不过一时三刻,便会被煞气侵蚀道基,化为这煞脉的一部分。
但陆尘不同。寂灭道基本就与死寂同源,太初意蕴赋予包容化解之能,长生道火维系不灭真形,如今更有净煞灵种护持,《凌虚剑典》指引,这对外界而言的绝地,对他而言,却成了淬炼己身、磨砺神通的绝佳洞天。
他一边前行,一边将心神沉入对“化煞剑罡”的感悟之中。
凌虚真人所创的这门神通,精妙绝伦。并非强行驾驭煞气,而是以自身剑意为引,道元为基,如同磁石吸引铁屑般,引动煞气依附、凝聚,再以无上剑道真意将其反复锻打、纯化,最终炼成一道无坚不摧、却又如煞气般无孔不入的奇异剑罡。
此剑罡,兼具煞气的侵蚀沉寂与剑道的锋锐无匹,更妙的是,因其源自外界煞气,对施法者自身消耗极小,尤其是在这煞气充盈之地,几乎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陆尘并指如剑,尝试引动周身一缕精纯煞气。初始时,煞气在他指尖盘旋,却难以凝聚,稍有不慎便溃散开来,或反过来试图侵蚀他的剑意。他并不气馁,心神与《凌虚剑典》的剑意真形图不断印证,调整着道元输出的强弱与频率,感受着煞气流动的细微变化。
失败,凝聚,再失败,再凝聚……
在这寂静的煞河之中,他心无旁骛,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这门新神通的修炼上。混沌暗金道种提供的精纯本源,确保了他在无数次失败后仍有余力继续尝试。净煞灵种则如同最敏锐的监察者,确保炼化过程中的煞气不会对他造成反噬。
不知尝试了几百次,还是几千次。
某一刻,当他再次并指引动煞气时,那缕暗灰色的气流不再狂暴散逸,而是如同温顺的游鱼,随着他剑意的牵引,缓缓缠绕上他的指尖,开始以一种奇异的频率震荡、压缩!
渐渐地,一缕细如发丝、长约三寸、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金属光泽、边缘却流转着细微混沌气流的小剑,在他指尖缓缓成型!
这缕小剑凝而不散,剑身微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一股凌厉中带着沉寂,锋锐中蕴含着侵蚀的诡异剑意弥漫开来!周遭流淌的煞气,仿佛受到了吸引,自发地向这缕小剑汇聚而来,使其光芒愈发凝实!
化煞剑罡——初成!
陆尘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指尖微动,那缕暗沉小剑如同拥有灵性般激射而出,瞬间没入前方浓稠的煞气之中!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那缕剑罡所过之处,浓稠的煞气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留下一条笔直而细微的真空通道,通道边缘的煞气结构似乎都变得不稳定起来,过了数息才缓缓合拢。
威力或许尚不及他全力催动的寂灭之力,但其对煞气的特殊运用方式,以及那近乎零消耗的特性(在此地环境下),无疑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若能修炼至大成,万煞皆可为剑,在这等环境中,他的持续作战能力将得到恐怖的提升!
他不断凝练、射出剑罡,熟悉着这种全新的力量运用方式。从最初的一缕,到后来能同时凝练数缕,操控着它们在煞气中穿梭、盘旋,如臂指使。
就在他沉浸于修炼,对“化煞剑罡”的掌控愈发纯熟之际,前方煞气河流的走向陡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相对平缓的河道,突然变得狭窄、陡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向下倾斜的漏斗状漩涡入口!磅礴的煞气在此处加速,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那深不见底的旋涡之中,发出低沉而恐怖的轰鸣!
强烈的吸力自漩涡中心传来,拉扯着陆尘的身形,要将他一同拖入那无尽的深渊。
陆尘稳住脚步,目光凝重地望向那煞气旋涡。根据凌虚真人残留意念的模糊指引,以及他自身的感知,这旋涡之下,恐怕就是这条煞脉的真正核心,也是能量最为狂暴、最为混乱的区域,但同时,也可能存在着离开此地的通道——凌虚真人当年试图利用的“煞眼”!
是冒险一探,寻找可能存在的生路?还是另寻他途?
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以及指尖那缕跃跃欲试的化煞剑罡,陆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逆天而行,岂能畏首畏尾!
他非但没有抗拒那股吸力,反而主动运转道种,将净煞灵种的青光收敛几分,同时周身凝聚起数道暗沉锋锐的化煞剑罡环绕护体,随即身形一纵,主动投身于那狂暴的煞气漩涡之中!
“轰——!”
天旋地转!比之前坠落时更加狂暴无数倍的力量撕扯着他的身躯,护体剑罡与混沌暗金力场疯狂闪烁,抵消着那足以瞬间粉碎金丹的恐怖压力。视野被无尽的暗灰色充斥,耳中唯有煞气奔流的恐怖嘶吼。
他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被这股无法抗拒的洪流裹挟着,冲向未知的深渊。
在极致的混乱与压力中,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紧守心神,将“归墟引”、“化煞剑罡”运转到极致,不断汲取、炼化着冲击而来的煞气,转化为守护自身的力量。
下坠,不断地下坠。
仿佛穿透了九幽,抵达了世界的底层。
就在他感觉护体力量即将到达极限,道种都开始哀鸣之时,前方无尽的暗灰色尽头,陡然出现了一点……不同于煞气的、微弱却异常坚韧的——亮白色光芒!
那光芒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外界天地的……空间波动!
出口?!
陆尘精神大振,榨干最后一丝力气,操控着周身剑罡,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点亮白色光芒,悍然冲去!
“噗——!”
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周身那恐怖的压力与撕扯力骤然消失!
眼前豁然开朗!
强烈的光线刺得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久违的、带着草木清香与淡淡灵气的空气涌入肺腑,耳边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以及……几声惊怒的呼喝与兵刃出鞘的锐响!
他猛地稳住身形,发现自己竟从一处悬崖瀑布后的水潭中冲天而起!而水潭岸边,正有数名身着统一黑袍、袖口绣着狰狞骷髅纹章的修士,手持法器,惊疑不定地将他团团围住!
看其服饰,正是之前追杀他的那些魔修!而且,其中一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筑基后期!
陆尘悬浮在半空,水滴顺着湿透的青衣滑落。他扫视着下方如临大敌的魔修,又看了看身后那奔流不息、却再无丝毫煞气溢出的普通瀑布,瞬间明白,自己竟从那绝地煞脉,直接回到了陨妖山脉的地表!
而且,似乎……刚好闯进了魔修的一处据点?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周身那数道暗沉锋锐的化煞剑罡如同拥有生命的游鱼,缓缓盘旋,发出嗜血的低鸣。
正好,拿你们试试这新炼成的剑罡,利是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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