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1 点 20 分的地下走廊，潮湿的霉味裹着阴土的腥气往鼻子里钻，像老粮仓里捂了半载的旧谷，呛得人嗓子发紧。每走一步，鞋底蹭着地上的薄灰，“沙沙” 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打旋，回音裹着黑暗缠上来，听得人后颈发毛。声控灯早被常年的阴煞蚀坏了，按钮处锈成一团，只有苏晚手里的强光手电能劈开浓黑，光柱扫过墙面时，那些血蚀煞纹路突然亮了点 —— 像冻硬的蛇鳞，泛着冷幽幽的光，顺着墙缝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黑痕，像没擦净的血。
林晓被陈姐紧紧抱在怀里，小脸白得像浸了水的宣纸，嘴唇却泛着点青，是被锁魂煞缠久了的样子。她刚从蚀魂罐里出来时，眼皮重得抬不起来，靠在陈姐颈窝里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手指轻轻抓着陈姐的衣角，声音细得像蚊子振翅：“妈…… 我好像困在黑雾里，听见你喊我，可脚像被粘住，怎么都动不了……”
陈姐的眼泪 “吧嗒” 掉在林晓的发顶，她赶紧用袖口擦了擦，怕泪水滴凉了女儿，又把外套往紧裹了裹 —— 外套上还带着她的体温，裹得林晓像揣在暖兜里。“没事了没事了，” 她低头蹭了蹭女儿的额头，声音软得像棉花，“妈妈把黑雾赶跑了，咱们现在就出去，回家给你煮你爱吃的小米粥。” 她的目光落在林晓手腕的红绳上 —— 去年编的，串着颗小银珠，现在红绳被阴煞染得发暗，却还牢牢系在腕上，银珠在手电光下闪了点微光，像道没断的牵挂。
林默走在最前面，手里攥着古镜，镜面还留着刚才驱散黑雾的暖意，边缘的镇魂纹隐隐发烫。他时不时回头扫一眼，确认没人掉队，耳机里传来小周的电流杂音，受阴煞干扰，声音断断续续的：“…… 消防通道在走廊尽头左转，图纸上标着是老门，锁芯应该没锈死…… 我再试试调监控，看黑西装的动向……”
话没说完，耳机里突然炸开张叔的急喊，声音里裹着喘息，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林默！不好了！柳轻烟派了五个黑西装来 3 楼！他们知道暗门位置，正往地下冲！手里攥着蚀魂符，喊着要抓活的！”
“他们离暗门还有多久？” 林默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被冰钳攥紧，手电光都晃了晃。
“最多五分钟！我在 3 楼楼梯间看见他们进暗门了，跑得飞快，脚步声‘噔噔’的！” 张叔的声音里还能听见布料摩擦声，“我本来想拦，可他们掏出符纸就冒黑雾，我不敢靠近…… 你们快找地方躲！别被他们堵着！”
林默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陈姐抱着林晓，脚步已经发虚，额角渗着汗；林晓懂事地直了直身子，想自己走，却还得扶着陈姐的胳膊；小李扛着消防斧，脸色沉得像锅底，斧柄被他攥得发白。“没时间躲了，” 林默深吸一口气，攥紧古镜往前面指，“小周说的消防通道就在前面，加快速度，只要冲出门，从一楼后院就能绕出去！”
众人立刻加快脚步，林晓抓着陈姐的手，一步一步跟着走，虽还发飘，却咬着唇没哼一声。小李换到最前面，像块挡箭牌，时不时用斧柄敲敲前面的拐角，“咚、咚” 的闷响在走廊里传得远，确认没埋伏才敢往前走。
刚走了十米不到，身后的脚步声突然近了 ——“噔噔噔”，像重锤砸在地上，还夹杂着黑西装的喊声，冷得像冰碴：“别跑！柳姐说了留活口！地下二层早封死了，你们跑不掉！”
“操！这群孙子追得真他妈快！” 小李骂了一声，脚步又快了些，斧刃在手电光下闪着冷光，“林默，消防通道还有多远？再不到咱们就得硬拼了！”
“拐过前面那个弯就是！” 林默的声音也发紧，后颈能感觉到阴煞的凉意 —— 黑西装肯定激活了蚀魂符，那东西一散黑雾，阴煞浓度会翻倍。他回头给苏晚递了个眼神，苏晚立刻从帆布包里摸出两张净化符，一张塞给陈姐，一张自己攥着：“阿姨，把符纸攥手里，贴紧点，能挡弱阴煞，别让晓晓沾到黑雾。”
转过拐角，终于看见消防通道的门 —— 深绿色的铁门，漆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锈铁，门上喷着 “安全出口” 的荧光漆，在黑暗里泛着淡绿的光，像颗救命的星。门把手上挂着把旧铜锁，锁芯锈得发黑，钥匙孔堵着灰，看着至少有几年没开过了。
“就是这儿！” 小李眼睛一亮，冲过去就想拽锁，可锁芯早卡死了，拽得锁链 “哗啦” 响，锁头却纹丝不动。他骂了句，把消防斧扛到肩上，对准锁头就砸 ——“哐当” 一声巨响，铁锈飞溅，有的溅到他手背上，他都没顾，锁头晃了晃，却没掉下来。
“对准锁芯砸！用劲！” 林默冲过去，把古镜垫在锁芯下面，“我顶着，你再来一下！黑西装快到了！”
小李深吸一口气，双手攥紧斧柄，胳膊上的青筋都绷起来，猛地往下劈 ——“咔嚓” 一声脆响，锁头终于断成两截，掉在地上，“当啷” 声在走廊里回音。他一把推开铁门，里面是陡峭的水泥楼梯，楼梯间飘着股陈年灰尘味，比地下走廊暖和点，声控灯被开门声惊醒，“咔嗒” 亮了，又在几秒钟后暗下去。
“快进去！陈姐你先带晓晓上！” 小李侧身让开，手护着门，怕门自己关上。陈姐赶紧扶着林晓往里走，林晓抓着楼梯扶手，脚步还发飘，却咬着牙往上挪；苏晚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看走廊方向，手里的净化符攥得发皱。
林默刚要跟着进去，身后突然传来张叔的喊声：“林默！等一下！别关门！”
众人回头，只见张叔拎着他的旧布包，踉跄着从黑暗里跑出来 —— 布包的带子松了，里面的纸掉了两张在地上，他都没捡；中山装的袖口沾着灰，膝盖处还磨破了，露出里面的秋裤，显然是跑的时候摔了跤。他手里攥着个巴掌大的白瓷瓶，瓶身上没贴标签，却飘出股朱砂混着阳土的淡香，是祛煞用的。
“这是祛煞粉！我从家里药箱翻的，能破蚀魂符的黑雾！” 张叔冲到林默面前，把瓷瓶往他手里塞，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还在抖，“你们拿着，要是遇到黑西装撒符纸，就往黑雾里撒，阴煞会散！我…… 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林默攥着瓷瓶，瓶身还带着张叔手心的汗温，心里猛地一沉：“你怎么下来了？3 楼没人守着，黑西装要是折返怎么办？你跟我们一起走！”
“别管 3 楼了！” 张叔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点决绝，喘得更厉害了，“我在 3 楼看见黑西装进暗门，就偷偷跟在后面，他们离这儿只有几十米了！你们快上去，我在这儿拦他们一会儿，能拖多久是多久 —— 之前我帮柳轻烟害你们，现在该赎罪了！”
“不行！要走一起走！” 小李伸手想拉张叔的胳膊，却被张叔躲开了。张叔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挡在消防通道门口，背对着楼梯，面对着黑暗的走廊，声音突然硬了点：“你们救了念念，我不能再让你们出事！快上去！再晚就被堵死了！我一把老骨头，就算被抓了，柳轻烟还得用我找锚点，暂时死不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走廊里就传来黑西装的喊声，更近了，还带着蚀魂符的 “滋滋” 声：“找到他们了！在消防通道门口！别让他们跑了！”
张叔脸色一变，猛地转身，朝着黑西装来的方向冲过去，一边跑一边喊：“别追了！他们往楼上跑了！我知道柳姐要的锚点图纸在哪，我带你们去找！别追了！”
“张叔！” 林默想追出去，却被苏晚拉住了。苏晚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别去…… 他是故意的，想帮我们争取时间。黑西装人多，还带了符纸，我们回去只会一起被困住 —— 张叔说得对，他还有用，柳轻烟暂时不会伤害他。”
小李攥着斧柄，指节泛白，看着张叔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黑西装的喊声和张叔的 “别追” 声混在一起，慢慢远了，他喉咙动了动，憋出一句：“这老狐狸…… 倒还有点骨气。”
陈姐抱着林晓，眼圈也红了，抬手抹了抹眼泪：“他也是为了女儿…… 咱们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和念念，不能让他白牺牲。”
林默攥紧手里的瓷瓶，又摸了摸怀里的古镜，镜面的暖意还在，却压不住心里的沉。他回头看了眼黑暗的走廊，张叔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只有黑西装的喊声偶尔飘来，越来越远。他深吸一口气，对众人说：“走！先上去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天亮了，咱们就去查城郊废弃工厂 —— 张叔说念念在那儿，咱们得尽快救她，也得想办法救张叔！”
众人沿着楼梯往上走，声控灯被脚步声惊醒，一盏接一盏地亮，又一盏接一盏地灭，把影子拉得老长，映在斑驳的墙面上。林默走在最后，手里的手电光扫过楼梯转角，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 张叔挡在走廊里的背影，像根刺扎在心里，让他明白，这场对抗柳轻烟的仗，不只是为了阻止裂隙，更是为了那些被胁迫、被伤害的普通人，为了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和赎罪。
推开一楼的安全门时，清晨的微光刚好照进来 —— 天边泛着鱼肚白，远处的路灯还没灭，淡金色的光裹着点暖意，落在众人身上。陈姐抱着林晓，站在晨光里，终于松了口气，眼泪却又掉了下来，这次是庆幸的；小李靠在墙上，擦了擦斧刃上的锈，眼神里多了点坚定；苏晚掏出灵觉探测器，屏幕上的阴煞浓度终于降了下来，绿灯闪着，像个好消息。
可林默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摸了摸怀里的古镜，镜面泛着淡白光，像是在提醒他：别停下。张叔还在地下走廊里拖着黑西装，念念还在废弃工厂等着被救，柳轻烟的裂隙计划还没被阻止，这场仗，远没到结束的时候。他抬头看向医院的方向，晨雾里，3 楼的窗户隐约可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着，我们一定会回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