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烨刚完成骨髓活性检查，疲惫地走出检查室。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拦住了他。
“李先生，我们是《财经透视》的记者。”为首的那个挤出职业化笑容，“想就您与孙总的关系，以及这次捐献骨髓的事做个专访。”
李烨停下脚步：“无可奉告。”
另一个记者立刻接话：“我们了解到您经济状况不太好。孙总那么富有，这次捐献，她给了您多少经济补偿？或者说，你们之间有什么协议？”
李烨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脊背挺直：“我捐献骨髓是为了救我儿子。”他一字一顿，“与金钱无关！与任何协议都无关！”
“您的意思是，那孩子真是...”
“是我的儿子。”李烨声音斩钉截铁，“请你们立刻离开！这里不欢迎你们打扰病人休息！”
记者还想纠缠，三名保安及时赶到。
保安队长对记者说：“请立即离开医院，否则我们将报警处理。”
李烨站在原地，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他看着记者被架离的背影，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李烨回到城中村的出租屋。房间狭小逼仄，只有一张硬板床和旧桌子。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深夜，手机在黑暗中亮起。是孙菁的短信：“记者的事我知道了，已处理妥当，源头会追查。你别受此事影响，专心配合检查，保重身体。”
李烨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摩挲，最终只回了三个字：“你也是。”
他放下手机，双臂枕在脑后，望着窗外被霓虹映红的夜空。身体的疲惫与内心的沉重交织在一起。
第二天清晨，李烨刚到医院，就看见孙菁站在安安病房外。她眼下的乌青明显，但站姿依然笔挺。
“昨晚睡得好吗？”她问。
李烨摇头：“你呢？”
“差不多。”孙菁深吸一口气，“记者是孙成斌派来的。”
“猜到了。”
“他不会罢休的。”孙菁看向李烨，“接下来可能会有更恶劣的手段。你...准备好了吗？”
李烨望向病房内安安瘦小的身影：“为了孩子，我什么都受得住。”
孙菁轻轻点头：“谢谢。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二次捐献比第一次更痛苦。身体出现任何不适都要立即告诉医生，不要硬撑。”
“知道。”
护士走过来：“李先生，今天要先做心肺功能测试。”
李烨点头，跟着护士离开。走了几步，他回头看向仍站在原地的孙菁：“你...别一个人扛着。”
孙菁愣了一下，微微颔首。
检查过程中，医生皱眉看着仪器数据：“李先生，你最近睡眠质量很差啊。”
“还好。”
“心率也不齐。”医生严肃地说，“二次捐献对供体负担很大，你必须保证充足休息。”
李烨沉默地点头。
完成所有检查后，他在走廊遇见孙菁的主治医生。
“李先生，正好找你。”医生翻开病历，“孙菁女士要求加快二次捐献流程，但我必须确认你的身体状况能够承受。”
“我可以。”
“这不是逞强的时候。”医生直视他的眼睛，“如果供体在捐献过程中出现意外，对受体的影响将是致命的。”
李烨深吸一口气：“医生，那是我儿子。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
医生叹息一声：“明天出最终评估结果。如果通过，后天就开始动员剂注射。”
“谢谢医生。”
李烨转身，看见孙菁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显然听到了全部对话。
“你不必这样。”等他走近，孙菁轻声说。
李烨停下脚步：“作为父亲，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我是说，你不必一个人承受所有压力。”孙菁直视他的眼睛，“我们是安安的父母，应该共同面对。”
李烨怔住了，这是孙菁第一次承认他们之间的这种联结。
“孙成斌不会善罢甘休。”孙菁继续说，“他已经向董事会提出罢免我的动议，理由是‘因私废公’和‘行为不端’。”
“行为不端？”
“指的是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孙菁嘴角泛起冷笑，“他说我与你‘旧情复燃’！”
李烨握紧拳头：“无耻！”
“所以，”孙菁深吸一口气，“我们需要谈谈，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风暴。”
他们走进医院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馆。午后阳光透过窗户，在桌面上投下斑驳光影。
孙菁搅动咖啡：“首先，关于你的身份。孙成斌一定会深挖你的背景，任何瑕疵都会被他放大利用。”
“我没什么可隐藏的。”李烨直视她。
孙菁沉默片刻：“我从未看不起你的职业。”
“但在这个社会上，身份就是有高低之分。”李烨语气平静，“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们的世界，但为了安安，我愿意面对所有审视。”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孙菁放下咖啡勺，“我欣赏的是你愿意为儿子付出一切的勇气。这比那些出身豪门却只会勾心斗角的人高贵得多。”
李烨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最后，关于我们。”她停顿了一下，“在公众面前，我们需要统一说法。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定义？”
李烨思考片刻：“实话实说。当年离开后我不知道你怀孕，最近才偶然得知孩子的存在。至于我们的关系...”他苦笑，“除了是安安的父母，还能是什么？”
孙菁注视着他：“孙成斌会千方百计证明你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证明我选择让你捐献是铤而走险。”
“那就让他试试。”李烨眼神坚定，“我会用行动证明，我是个合格的父亲。”
孙菁轻轻舒了一口气：“谢谢。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安安知道你要来医院时，悄悄对我说，他很喜欢李叔叔身上的味道，像爸爸。”
李烨喉头一紧，低头猛喝一口咖啡，掩饰瞬间湿润的眼眶。
“后天开始注射动员剂，”孙菁语气放缓，“会有各种副作用，骨痛、发热、乏力...你一定要及时告诉医生，不要硬撑。”
“经历过一次，我知道会怎样。”
“二次捐献更辛苦。”孙菁轻声说，“我很抱歉...”
“不必道歉。”李烨打断她，“能救儿子，再痛都值得。”
离开咖啡馆时，夕阳西斜。两人并肩走在回医院的路上，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
“孙菁，”李烨突然开口，“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孙菁微微一愣，随后点头：“好。”
医院门口，孙菁的助理匆匆赶来：“孙总，董事会临时决定明天上午开会，讨论孙成斌先生的提案。”
孙菁面色一凛：“知道了。”
她转向李烨：“风暴要来了。”
李烨站直身体：“我准备好了。”
望着孙菁离去的背影，李烨深吸一口气。
前方的路布满荆棘，自己不能后退。为了那个会用软糯声音喊他“李叔叔”的孩子，也为了那个在风暴中与他并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