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菁父母来访带来的阴郁，没在李烨心里留太久。
孙菁看着他下班回家就扎进阁楼，忍不住跟进去：“爸妈说的那些话，你真不往心里去？”
李烨翻着专业书，头也没抬：“往心里去干啥？不如多学点东西。他们不认可，我就做出成绩让他们看。”
“可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孙菁递给他一杯热茶，“你这阵子天天熬夜，身体吃得消吗？”
“没事，年轻扛得住。”李烨喝了口茶，“之前‘城市再生实践计划’那个奖，我以为就是个荣誉，没想到现在才开始有动静。”
孙菁愣了愣：“什么动静？有新项目了？”
“还不确定。”李烨笑了笑，“组委会把获奖案例编成了册子，送给了政府部门和行业机构。说不定以后能有更多机会。”
转机来得比预想中快。那天李烨蹲在旧房改造工地，满手灰尘地跟王大海商量外墙保温的事，手机突然响了。
“喂，您好。”李烨接起电话。
“请问是李烨先生吗？我是‘城市再生实践计划’组委会的，有位市建委的领导看到了您的案例，想邀请您参加一个内部研讨会。”工作人员的语气很客气。
“市建委？研讨会？”李烨愣了一下。
“对，是关于老旧小区改造政策优化的，想请您结合一线实践，谈谈遇到的困难和建议。”
挂了电话，李烨还维持着蹲姿，半天没动。
王大海推了他一把：“咋了兄弟？谁的电话？是不是顾承宇又使坏了？”
李烨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不是，是市建委的领导，让我去参加研讨会，还要发言。”
“啥？市建委？！”王大海眼睛瞪得溜圆，嗓门瞬间拔高，“我的妈呀！你这是要跟大领导对话啊！这可是天大的机会！”
旁边搅拌砂浆的师傅都停了手，好奇地望过来。李烨深吸一口混着水泥味的空气，压下心里的激动：“先别声张，我得好好准备。”
接下来的几个深夜，阁楼的台灯亮到很晚。孙菁起来喝水，看见李烨趴在工作台上写东西，忍不住问：“还没睡啊？在准备发言稿？”
“嗯。”李烨揉了揉眼睛，“我得把实际遇到的问题都写清楚。你看，审批流程太繁琐，一个小区改造，要跑好几个部门，光盖章就得等半个月；还有部门之间协调难，上次梧桐街道的项目，水电和城管各管一摊，推来推去耽误了工期。”
“这些都是实情，说出来好。”孙菁坐在他旁边，“要不要加点具体数据？比如预算有限的时候，你是怎么省成本的？”
“我加了。”李烨指着稿子，“上次改造老小区，预算只够做基础维修，我就发动居民一起动手，自己刷墙、整理绿化带，既省了钱，大家还更爱惜。还有居民意见不统一的事，我把协调会上的对话都记下来了，这样更真实。”
研讨会那天，李烨穿了唯一一身像样的深色西装，提前半小时到了政府会议室。
环顾四周，都是头发花白的专家和处级以上官员，他一个年轻人坐在里面，格外显眼。
轮到他发言时，李烨手心有点湿，喉咙也发紧。
但一开口说起工地上的事，紧张感就散了：“各位领导、专家，我说说实际工作中遇到的问题。首先是审批，一个老旧小区外墙改造，从提交方案到获批，最少要一个月，很多居民的热情都被磨没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还有专项资金的问题，规定得太死，只能用在主体维修上，像小区里的长椅、健身器材这些细节，想换都没钱。上次我们做‘夕阳红’养老中心，预算不够，就找建材商赞助，用他们的剩余材料，既不浪费，又解决了问题。”
他越说越流畅，把遇到的协调壁垒、居民沟通难点，还有自己总结的“土办法”都讲了出来。几位老专家听得频频点头，还忍不住笑了。
那位发起邀请的建委领导，全程笔没停过。
会议结束后，他特意走到李烨面前，伸出手：“小李同志，今天讲得太好了！扎实、接地气，全是干货！”
李烨赶紧握手：“领导过奖了，我只是说点实话。”
“我们制定政策，最缺的就是这种一线声音。”领导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有政策讨论、征求意见，一定请你多来，多给我们提基层的建议！”
从会议室出来，李烨心里又暖又亮。这份认可，比任何奖杯都管用。
没过几天，李烨又接到一个电话，是“隅间设计”的苏晴打来的。之前这家事务所曾找过他，后来因为顾家压力，态度变得暧昧。
“李烨先生，方便约你喝杯咖啡吗？我们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苏晴的语气很诚恳。
见面选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苏晴开门见山：“我们关注你很久了，从养老中心改造到社区微更新，还有你得的那个奖，我们都仔细研究过。”
李烨端起咖啡：“谢谢认可，不知道你们想怎么合作？”
“我们特别认同你‘设计服务于人’的理念。”苏晴看着他，“‘隅间设计’不想只做商业项目，我们想做有温度、能真正帮到普通人的建筑。之前因为顾家的压力，我们有些犹豫，但现在，我们内部已经商量好了，不受任何干扰。”
她顿了顿，语气更真诚了：“我们想邀请你以项目合伙人的身份加入，你可以独立带一个项目组，有完全的创作自主权。我们一起集中资源，做些有意义的事。”
李烨心里一动。“隅间设计”的口碑他知道，理念也跟自己契合，项目合伙人的身份更是他梦寐以求的。
晚上，小露台上能看到星星。
李烨把和苏晴的谈话告诉了孙菁，还说了自己的想法：“‘隅间设计’给的自主权太重要了，我能真正主导项目，不用受太多束缚。”
孙菁握着他的手，指尖暖暖的：“你觉得合适就去。我相信你的判断，不管怎么样，家里都是你的后盾。”
“真的支持我？”李烨看着她。
“当然。”孙菁笑了，夜色里她的笑容很亮，“你一直想做有温度的设计，现在有了平台，就该好好把握。家里的事有我，你放心拼就行。”
几天后，在律师的见证下，李烨正式和“隅间设计”签约。
消息传到本地建筑圈，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有人羡慕，有人观望，也有人暗自生气——顾承宇得知后，捏着红酒杯的手都在抖，眼神阴鸷得吓人。
李烨没心思管这些。
他把一部分工具书和绘图设备搬到了“隅间设计”的办公室，不大但很明亮。
而阁楼工作室，依然是他思考创意的地方，无可替代。
那天晚上，孙菁看着李烨在阁楼里整理图纸，忍不住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现在觉得踏实多了吧？”
李烨转过身，抱住她：“嗯，总算有了能安心做事的平台。以后我会更努力，让你和安安过上更好的日子，也让你爸妈看看，我们的选择没错。”
孙菁靠在他怀里：“我一直都信你。”
阁楼的台灯下，两人的身影紧紧靠在一起。
李烨的事业之路，就像熬过寒冬的种子，终于顶破了坚硬的土层，朝着阳光，坚定地向上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