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客厅大得吓人,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孙菁的手指冰凉,慢慢划过笔记本电脑屏幕。
“夫人,这是本季度财报摘要,顾总已经审核过了。”屏幕上跳出秘书发来的消息。
那些数字漂亮得刺眼,增长率、利润率,每一条线都完美得像假的。
可孙菁只觉得后背发冷。
她想起昨晚和儿子的视频通话。
念安才十三岁,可眼睛里已经没了光。
“妈,”视频里,念安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昨晚梦见爸爸了。”
孙菁的心揪成一团。今天早餐时,她试着对顾承宇开口:“承宇,我昨晚梦到念安了,他看起来很不开心。我想去瑞士看看他,就一周,行吗?”
顾承宇正站在窗前看夜景,慢慢转过身,脸上挂着她熟悉的温柔笑容:“菁菁,我的傻姑娘,你怎么又胡思乱想了?”
他走过来想摸她的头发,孙菁轻轻躲开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又自然地放下:“念安在瑞士最好的学校,能有什么不开心?他就是青春期,有点叛逆。我们做父母的,要给他空间。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守住李烨留下的这份心血。”
话说得滴水不漏,可孙菁看见了他转身时眼里闪过的不耐烦。
她起身走到酒柜前,倒了杯烈酒。
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晃动,映着窗外的霓虹灯光。
曾几何时,她和李烨在他们那个露台上,分享着同一片夜空。
如今她住在这金笼子里,连儿子都见不到。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冒出来:李烨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
当时她悲痛欲绝,是顾承宇“及时”出现,稳住了集团局面,后来他们结了婚。
现在想想,这一切太巧了。
还有念安!顾承宇为什么急着把他送走?为什么切断他们母子的联系?
“砰!”酒杯重重砸在茶几上,酒水四溅。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几天后的晚餐桌上,孙菁揉着太阳穴:“承宇,以后公司的文件你处理吧。我看着那些数字就头疼,你处理得好。我……只想清静清静。”
顾承宇切牛排的手顿了顿,抬眼审视她。
孙菁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温顺:“我想通了,念安有你安排,我放心。也许我该多出去走走,见见人?总闷在家里容易乱想。”
顾承宇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你能这样想太好了,菁菁。李烨不在了,我有责任让你们过得好。下周有个慈善晚宴,你陪我去?”
“好。”孙菁低下头,轻声答应。
她开始陪他出席各种场合,扮演着优雅得体的顾太太。她不再提念安,别人问起,就说:“孩子在瑞士上学,一切都好。”
顾承宇果然放松了警惕,撤走了几个眼线,给她更多自由。
在顾承宇看不见的地方,孙菁开始行动了。
第一个电话打给方启明,那位隐居南方的老律师。
“方叔,是我,孙菁。”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菁菁,你说。”
“两件事。第一,查念安在瑞士的真实情况,健康、心理、监护权,还有他身边所有人。第二,重新查李烨出事那天,从他离开公司到出事的所有细节,任何疑点我都要知道。”
“明白了。渠道和方式,照旧?”
“照旧。安全第一,不惜代价。”
第二个联系通向“暗影”,李烨曾经的部下。
“暗影,我需要一条通瑞士的安全通信线路,屏蔽所有监控。
还有,深挖顾承宇过去五年的资金流向,特别是和瑞士、列支敦士登有关的,我要知道每笔钱的去向。”
“收到,夫人。二十四小时内给您初步架构。”
两条线悄无声息地刺入黑暗。
与此同时,瑞士圣乔治学院。
孙念安抱着书低头走过回廊,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看,那个有问题的中国学生。”有人低声说。
“听说他暴力倾向……”
念安咬紧嘴唇,继续往前走。那个名义上的“生活助理”紧紧跟着他。
直到他在公告栏上看到一张讲座海报——“东方哲学在当代建筑中的体现:访学学者马丁·李教授”。
简介里有一行小字:“曾与已故建筑大师李烨有一面之缘,并深受其早期作品影响”。
李烨!爸爸的名字!
他的心狂跳起来。
讲座那天,他设法甩开助理,溜进礼堂后排。
马丁教授正在讲父亲的一个旧城改造项目:“李烨先生在这个项目中,对‘邻里空间’的处理非常精妙……”
念安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讲座结束,他逆着人流走到马丁面前,声音发抖:“教授,您刚才提到李烨先生那个项目中‘灰空间’的处理,能……能再多讲点吗?”
马丁惊讶地抬头,看着这个眼神清亮却带着痛苦的少年:“当然。很少见年轻学生对这个感兴趣。你也喜欢建筑?”
“是……是的。”念安谨慎地回答。
几次在图书馆“偶遇”后,马丁对这个沉默却洞察力惊人的少年产生了好奇。
他也听到了那些传闻,但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少年背负着沉重的秘密。
一天傍晚,图书馆只剩他们两人。
马丁合上书,用中文低声说:“李烨大师有个习惯,在所有手稿右下角画一只小飞鸟。他说那是突破束缚、追求自由的象征。”
念安猛地抬头,眼中是无法伪装的震惊和悲痛!这个细节,只有极亲近的人才知道!
他看着马丁温和的眼睛,紧绷的弦突然断了。
“马丁教授……”他声音哽咽,眼泪涌出,“我……我是孙念安。李烨……他是我爸爸。”
他慌乱地看看四周,压低声音:“我需要帮助!顾承宇……我的监护人,他把我困在这里,切断我和妈妈的联系,散布我的谣言……他可能……可能和我爸爸的死有关!”
马丁脸色凝重,快速扫视周围。
卷入这种恩怨无疑危险,但看着少年眼中的绝望和希望,想到那位他敬佩的建筑师可能蒙冤,良知最终占了上风。
沉默良久,他几乎无声地说:“这里不安全。
明天下午三点,镇东‘橡木盾’咖啡馆,最里面靠墙的位置。
带上能证明你处境的东西。”他顿了顿,“小心身边的人。”
念安重重点头,泪水中有了希望。
第二天,他把一个藏着的U盘塞给马丁,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妈妈秘密的邮箱。
“告诉她,‘阿尔卑斯山的鹰雏想念暖巢,但巢穴已被毒蛇盘踞。’”念安语速很快,脸色苍白,眼神却坚定。
马丁紧握U盘和纸条:“信息我会传出去。你自己……万事小心。”他压低帽檐,自然地离开了。
一条微弱的联络通道,在重重封锁中艰难地建立起来。
裂痕,已经出现。
国内,孙菁埋下的种子正在黑暗中生长。
阿尔卑斯山下的雏鹰,终于啄破了牢笼的第一道缝,看见了一丝光。
风暴,正在宁静下悄悄聚集。
夜深了,孙菁独自坐在书房,收到一条加密信息:“通道已建立,雏鹰安全。信息收到:阿尔卑斯山的鹰雏想念暖巢,但巢穴已被毒蛇盘踞。”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轻轻敲击键盘回复:“妈妈知道了。等妈妈,一定来接你。”
关上电脑,她望向窗外。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她不再孤单。